奎里向老妇人借了钱,在药铺买了调理身子的药,然后一个人返回了他自己的“家”。
他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但他不愿意这么早就面对。他掂了掂手里的药,至少,让他在回家的路上揣着这么一份希望也好。
离开家的时候匆匆忙忙,一路狂奔;回家的时候却是一步一步,只想将这段路走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贫民区一切如旧,有悲无欢,有离无合。这边一个坦胸漏乳的妇人正在哀嚎她逝去的孩子,那边一群瘾君子却迷醉在注射器里的液体进入身体时的快感。这里就像是一个群丑的舞台,每天都有不同的面孔粉墨登场,却上演着同一出戏。或许不只是这里,整个人间皆是如此。奎里早已麻木。
他来到家门口,想推开门又停住了手。他在门口站了良久,然后靠在门上。门的另一边寂静无声。
奎里颤抖的双手抓住门环,叩响了门扉。一声一声,仿佛在敲击他的心脏。
“爸爸,我回来了,给我开门!”奎里在心里想着,叩门的频率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大。
“求你了,你的儿子回来了,你为什么不来给你的儿子开门?”奎里的眼睛红彤彤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他强忍住没有流出来。
门吱嘎从里打开了。
奎里惊喜万分,忙用手擦干泪水。可是定睛一看,出来的并不是他的父亲,而是几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少女。
“你们是谁?”奎里朝着这些人大吼道。
“奎里!”一个男孩从后面挤了出来。是阿佑,以前和奎里一起玩警察与小偷游戏的好伙伴。
看见阿佑出来,奎里的心情才稍稍平复,“你们在我家干什么?”
阿佑拉着奎里的手走到了一边,踌躇了一会儿才小声说道:“阿里,你要节哀!”
奎里闭上了眼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阿里,你爸爸他……”阿佑还没说完,奎里就挣脱了他的手。阿佑看着泪水从奎里紧闭的双眼中流下,他不忍心继续说下去。
奎里就这么站在角落,直到秋风风干了他的泪痕。“带我去看看。”他对阿佑说道。
阿佑点点头,带着奎里来到了贫民区旁边的荒郊野岭。在一片密林中,几十个土包星星点点地散落在里面。如果不是土包前立着的木牌上写的字,根本分不清是谁的坟墓。
“这就是叔叔的坟墓。”阿佑指着一个看起来较新的土包,“我把叔叔埋在我爸爸妈妈旁边了。”
奎里走到坟墓前面,跪了下去。他什么都没说,也没再哭。秋日柔和的日光在昏暗的密林中投下细碎的光斑,随着秋风吹动的树枝闪烁着,像是沉浸在宇宙繁星间。
几分钟后,他从怀里把自己买的药拿了出来,用爪子在坟墓前挖了一个坑,把药埋了进去。
再见了,爸爸。
“阿里,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回家的路上,阿佑问他。
“活着!”
阿佑听到这个回答也不再说什么。是啊,这个世道,他们这样的人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哪还能奢望对未来的计划呢。
两人一路沉默,直到奎里家门口。
“话说你们都在我家干什么?”奎里坐在门口的梯坎上,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