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觃口货运站戒备极其森严,是国民军掌控的为数不多的交通要塞,唯恐被卫**渗入,查得细微严格。看守所里蹲了有几十号人,就像一网捞上来鱼虾河蟹,好的坏的都不放过,国民军来不及排查,就全部关着,避免浪费粮食,一天两顿稀饭吊着这些人的命。
丢了参谋的国民军好像没了翅膀,走哪哪不顺。军长心中气恼,那个赵参谋没事就喜欢别着手乱逛,又不是皇帝,搞什么微服私访,这下好了,氓沟一战去的百十个军人都不知所踪,逃回了一个将死的人说保护参谋顺利逃出来了,军长还没问人在哪里,这兵就嗝屁了。
这赵参谋还不知道在哪个山沟子里被咬了至今都没有音信。
谁能知道,这国民军的赵参谋正在卫**大营懒洋洋地晒太阳呢,小日子过得十分惬意,小半年下来,人都圆润了一圈。
头顶飘下一片阴影,赵北辰将翘高的腿放下,“哟,司令气色不太好。”
陈送面皮有些发白,直挺挺地站在赵北辰旁边,“国民军败北也是活该,养了你这头白眼狼。。”
赵北辰起身,拍了拍衣服裤子,“老赵跟着谁吃谁的饭,东家没了找西家,总不至饿死。”
陈送别着手,“现在卫**养着你小子,马上去将达觃口的军事分布图画出来。”
赵北辰皱着眉:“呀,小半年了。上次去的时候还是蹭着老大爷的小推车去的。我可得好好想一想。”
陈送见这孙子又在装蒜,不愿跟他废话,冷笑道:“今天晚上之前,随你怎么折腾。误点了我大爷的小推车再给你推到乱坟岗子去。”
赵北辰盯着陈送远去的背影,拿一枝小木棍边画边嘀咕,“时间这么短,我是恐怕有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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杉枝将那把小巧的鲁格枪紧紧地塞进一个开了盖的大南瓜里,之后用针线密密地缝上,将几个大南瓜放在竹篾编制的篓子中,把特别的那个压住,提起两边的长绳正好可以背在身上。
坐上出城的车子,许多人挤在一处,车摇摇摆摆吭吭哧哧,晃到了将近中午,才在一个宽阔的大场子边停下,黄土压平的圆场子紧邻着城门,周围不是别的地方那样挤满黄包车,而是一队一队的大兵。个个手拿步枪。
车上的人一下来,从大圆场子进城的时候,肯定要遭受盘查。大兵很仔细地一个个从胳膊窝到裤腿,若是靴子还得脱了往地上磕磕碰碰倒出来。
达觃口聚集了国民十三军剩余的几乎全部的兵力,因为军长也躲在这弹丸之地等待援助,生怕特殊时期被卫**里外渗透,夹成肉饼。
杉枝只是来打探情况,轻松地避过了盘查,往城里去,首先找商贩的聚集地。城东有个大仓,可以临时寄存各卖家的商品。杉枝过去货运站打探了一圈小贩子说,四天前这边闹事了,排查不清把所有在场的人都抓了进去。隐隐猜测**可能是被关进了牢里。
买了碗混沌垫了肚子,杉枝在达觃口逛了一个下午,记住了重要的街道和路口,因为是交通重镇,达觃口东南北三个方向都有城门,大牢在城中偏北的鱼贯街和军长在城东的别墅距离十分远。杉枝将南瓜卖掉了一个,经过鱼贯街,看见石碉堡大楼外兵力稀薄。偶尔一两个百姓走近了,大兵也只懒懒散散吆喝一声并不上前阻拦。
杉枝的目的是确定**在牢里。救人不现实,她目前也没有能力单枪匹马和这一城的兵拼命。**被牵扯进来,短期也不会有生命危险,店里供货她还需慢慢找人周转。
一连两天,杉枝在鱼贯口附近晃荡,这日傍晚,夕阳打在树梢头,阳光的热度散去,一抹余温抵不住严寒来袭,杉枝眼睛被风吹得流水眯着睁不开,正在路上走,一个男人突然碰了她一下,杉枝抬头,男人一阵风似的蹿到前面去,摸了摸身上,并未有何损失,见周围没有兵,不会引起什么误会。
男子又回了一下头,杉枝顿了一下,才飞快地跟上去,保持好距离,钻进了一个歪歪斜斜的胡同内,男子去下帽子,喊了一声:“李姑娘,这边。”
杉枝转身看见这个穿着黑青色袍子的中年人,依稀有些风尘仆仆的意味,她颔首道:“您是?”
中年人拱手道:“姑娘莫要诧异,我是识得**,昨日进城一趟发现姑娘不在城里,才到这里等待,可巧姑娘形容样貌特别。”
杉枝笑了下,“**人呢?”
中年男子摇摇头,“不瞒姑娘,我打探过,**被牵连关在这大牢里,我没能力救济,**半个月前就托我将他这几年攒的一盒子大洋带回去给兄弟有急用,阿铁知道那东西所在可识我不得,亏得我提前几天知道,**家里用这钱是救命来的,也不知他在这里要耗上多久,辗转打听到姑娘这里,拖姑娘向阿铁说明我的身份,好取走钱。这是**当日给我的信件。”
杉枝接过来,从上到下瞟了一眼,微微笑道:“现在急回城里也是到了夜半才到,如果可以,明日我随你一道可好?知道**在牢里我也不用担心什么了,待这边的没饭吃了,自然会放他回去。我回去也还有一摊子事张罗。”
和中年人约了明日在城门口碰面,杉枝这才回到临时的住处,心里盘算着今日下午这人究竟是何种意图,**招工的时候,说自己并不会写。
沉思中不知觉走到胡集大马市,杉枝见离住处不远了,想买点东西吃。
她走到集市里,张望了一周,远远地望见木栅栏里一个高大的马贩子戴着一个翻口的呢绒黑帽子,侧着脸面在夕阳下线条分明的颌骨下巴割出一种男人的坚毅,这人半倚在马身子上,一边抽着大烟泡,用长靴一脚伸直到马肚子下,活便地蹭来蹭去挠痒痒。大棕马舒服地晃动的尾巴将橙色的阳光切成一缕一缕细碎的光点。集市里闹哄哄的,男人不时地吐出一口烟雾,好像狼毫在夕阳波动的光辉中晕染,一圈圈慵懒地漾开,将热闹逼仄成一种安然的宁静。
杉枝站在栅栏外噗嗤一笑,捂着嘴,谁看到那一人一马,浑身准都变得懒洋洋的,被那男人的靴子一蹭一蹭高难度的动作逗乐了,看他持续了好久,这腿不酸呐。轻的重的,男人的长腿弯来直去捣在大马肥白毛稀的肚子上,杉枝觉得浑身发痒,马上跺了跺脚到底忍不住问道,“哎!伙计!到底是马痒痒还是你的脚痒痒?!”
男人将烟把子从嘴边抽掉,身子不动只斜下巴过来,穿着秋红色斜对襟棉袄的女人背着小背篓,黑色的大辫子齐齐地成麻花绞住,眼神晶亮嘴角带俏。
“来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