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偏要找呢?”华辰掷地有声地说道:“您说婶婶已经不在了,如今施叔也随婶婶而去,我们一家四口只剩下我和夷光两人,她下落不明,我怎能放心?”
“果然年轻就是好啊!罢了,我将我所知的一切都告知与你,至于何去何从,就由你自己决定吧。”
“王爷爷请讲。”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施布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是的,我回到家里的时候施叔就已经绝食而亡。”
“唉~算算时间,他的身体也确实该撑不住了。我知道他的情况,却一直没有插手,不是不想,而是实在无能为力。凭你当初给杨氏开的那些补身体的药草不难看出你的医术远在我之上,自然也是明白要就一个极力求生的人容易,但要救一个心怀死志的人却比登天还难。施布就是心怀死志之人。”
“施叔一家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会突然家破人亡?”
“一切都是以为那张告示。不知是为什么,上月越王突然下令,在全国范围内搜寻美女和奇珍异宝,告示上说是要作为吴王数月之后寿辰的贺礼。告示一下,全国范围内凡是未嫁的年轻貌美的女子,都成了搜集的目标,一时间人心惶惶,许多人都将自家女儿藏了起来或者赶快嫁出去。
夷光虽小,一张小脸却是精致如玉,令人爱不释手。施布夫妇不放心,也在会稽来的官员到达之前将夷光藏了起来,所以都尉在寻遍全村之后只带走了受母亲强迫的郑旦。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施布没有想到村里人会告密,所以带走夷光并未在夜里进行,就被一直关注着夷光的陈开发现了。
陈开那个天杀的混蛋因为向夷光表达爱意未果,就因爱生恨,将夷光的藏身地告知了即将离去的都尉。来使很快带兵找到了夷光,要将她和郑旦一同带走。
毕竟是贫苦人家的孩子,夷光没有有那么多心眼,在一念生、一念死的王宫里哪还能好好地生存下去?施布和杨氏自然是不愿女儿往火坑里跳,看着来使要带走夷光,施布赶忙上前阻拦,杨氏也是跪地苦苦哀求。
最后都尉不耐,命士兵打断了施布的一条腿,不让他再“捣乱”,又将杨氏推翻在地。夷光本来还在挣扎,看到父母的惨状后她只得哭着对都尉求饶,求来使放过父母,说自己愿意跟他走。就这样,都尉带走了夷光和郑旦。
杨氏身体不好,又被推倒扭伤了身体,再加上思念女儿,几日后就撒手人寰。杨氏在世的那几天,施布还能拖着残躯照料在她身边。随着杨氏的去世,施布也失去了最后的执念,没有了活下去的理由。
杨氏的尸骨是我们几个老头子帮忙掩埋的,杨氏去世后的前段时间我还会去给施布送些吃的,可每次去,都会看到饭菜没动几口,到后来送去的食物他甚至会直接原封不动地摆在原处,那时我就知道,施布没救了。”
认真地听着老者说的每一句话,华辰没有任何插嘴,好像专心听课的小学生一般,待老者说完,华辰问道:“那就是说,夷光和郑旦会先前往会稽,而后被送至吴国?”
“或许吧,毕竟都尉走后的事情,我老头子也不知道。”
“多谢王爷爷,我先走了。施叔的尸骨就在土炕上,还要劳烦王爷爷帮忙和婶婶葬在一起,日后我一定会带夷光回来一同祭拜他们。”
“你要去哪?”
“既然来使走后的消息您也不知道,那我就去找知道的人问清楚。”说罢,华辰拿起放在地上的兰雀,起身向村外走去。
离开村子时,已经是傍晚十分。虽说一天忙碌,承受着身体的劳累和心灵的折磨,但华辰没有歇脚的打算,他趁着夜色踏上了前往绍城的道路。华辰打算去绍城找段立仁,他医术不错,定然与达官贵人有所接触,而且直觉告诉华辰,段立仁的身份绝不止是一个普通的郎中那么简单。
一路披星赶月,华辰在深夜赶到绍城城下,城门早已紧闭。华辰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在城外休息来等候第二天的城门大开。月光下,华辰拔出寒光凛凛的兰雀,一手握剑。一手持剑鞘,脚下蓄力就对着不算太高的绍城城墙冲了过去。
临近城墙底部,华辰纵身跃起,一跃近一丈高,将兰雀举起并狠狠地插入城墙上的石缝中,而后以剑为支点,华辰用臂力将整个人拔高,最后双脚踩在了剑刃上,这时他抬起双臂已经能触摸到城墙的顶部了。
双手抓住城墙顶部,华辰脚下合拢,将兰雀夹在双脚之间,而后用力拔出,。双脚夹住兰雀,华辰手臂用力,一人一剑就跃上城头。绍城毕竟不算是什么大城,城墙不高不说,守城的兵力也少得可怜。华辰跃上城头并没有引起分散开来仅有的几波巡逻城卫的注意,借着夜色,华辰遁入城中。
凭借着脑海中模棱两可的记忆,华辰在城中寻找着段立仁的家,毕竟是在黑夜,记忆又太过模糊,华辰连番错闯入几家大户,还惊动了其中一家的护院狼狗,被那畜生追了一路。
几番尝试过后,华辰可算找对了门。看着段立仁家那高逼格的门头,华辰长叹一口气:不容易啊!
来到段立仁家门外已经是子夜,华辰大力敲击了几下楠木门,门内侧无人回应。再加大力气敲了几下门,依旧没有人来开门,华辰一拳打在门上,随后直接翻墙进入院子,没办法,墙翻多了也会上瘾。
进入院子里边,华辰发现空旷的院子里竟然没有值夜的门童,心中不禁有些奇怪。顺着院子中央的小路向内院走去,华辰隐约看到一间灯火闪烁的房屋华辰心想:难道都这个点了段立仁还没睡觉?
正欲上前一探究竟的华辰突然察觉到一丝危机,他果断地上身后仰,一个后空翻后单膝跪地伏在地面上,这个位置最适合夜色中的战斗,进可攻,退可守。就在刚才,一块板状物体对着华辰的胸口飞来,被他翻身躲过。华辰能感觉到那块板子上蕴含的力道,打在身上一定不会好受。
黑暗中,段立仁因为惊讶而发出一声低吟,显然是没想到来人竟能躲过自己这一击。段立仁缓缓走出,在华辰不远处站住脚,他看不清对面之人是谁,也不在乎是谁,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深夜来段某宅中,不知有何贵干?”
听到段立仁的声音,华辰上前说道:“段大哥,是我啊,当初我来你这里卖了一箩筐药材,一共卖了十八两银子,你还记得吗?”
段立仁根本不用回忆就知道华辰是谁,毕竟这么多年来能够在医术上指出自己的不足还能做出改正的人一共也没有几个,华辰就是其中一个。想想自己要做的事,段立仁一脸激动地说道:“记得,记得,你是陈华小兄弟,我怎么会不记得,你来得正好啊!”
“呃~段大哥,其实我叫华辰。当初事出有因才隐瞒了真实姓名,望段大哥勿怪。”华辰没有太在意段立仁说说的“来得正好”是什么意思,只是解释起自己的名字。
“没关系的,人活着都不容易,这点小事算的了什么。来,别站着了,屋里坐。”
跟随段立仁进到屋里,华辰发现他深夜未眠原来是在收拾行李,看样子是即将要远行。
安排华辰坐下,段立仁自己也随后就坐,他揉了揉眉心说道:“华辰小兄弟深夜造访,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的确,小弟有急事要求教段大哥。不知段大哥可曾看过越王下的告示,说要为吴王筹备寿礼?”
“这告示遍布全国,我自然也是有所了解,你对这告示很感兴趣吗?”
“是这样的……”华辰将施布一家的遭遇简单地向段立仁交代了一番,将自己说成是施布的义子,实际也确实如此。当然他在南越的经历只是一语带过,说成是进山采药迷路后独自在山中生活。随后说华辰道:“现在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我那妹妹,不知段大哥可否为我指点一二。”
“唉~有这样的败类为官,实乃国之不幸啊。小兄弟在这种时候能想起来找我,是对我段立仁的的信任,实不相瞒,家父段正德,如今虽年事已高,却仍在朝为官,掌礼仪、刑罚,此告示正是经老父之手发布,他明言要顺民意而为,却不曾想到下边的官吏对此阳奉阴违。这告示发布之前我就看过,对于这些被征选女子的去向,我也确有所耳闻。”
“请段大哥不吝赐教,小弟感激不尽。”华辰起身双手抱拳,对着段立仁微微拜下。
“你不必如此,快快坐下。其实你刚从深山出来,对如今的天下局势还不了解。越王征美女奇宝,还要赠贺礼与吴国这一切究其根源,都在吴王身上。当然,此吴王非彼吴王,而是曾经的公子庆忌,不知小兄弟可曾听说过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