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跟他有仇有怨。”贾老五在一旁抢白道。
二狠子斜视着贾老五,让贾老五把话说明白。
贾老五反问二狠子:“刘德山有俩把兄弟,是谁你不会不知道吧?”
“元宝庆,还有芶雄。”二狠子想也不想,就说出了这两个人的名字。
“你前两天在老地道外跟芶雄叫板,虽说折了芶雄的锐气,可你也把芶雄给得罪了。芶雄跟刘德山一个头磕在地上,管刘德山的娘也叫娘,管刘德山的爹也叫爹,你想想,你把芶雄给得罪了,还不等同于得罪了刘德山吗?再说了,芶雄为嘛一直总想着找你的茬子,还不是因为你把他的盟弟巴山虎的一条腿给废了。芶雄是块什么成色的料,你应该清楚,他看着块头儿大,心眼儿却小的很,新仇旧恨叠加到一块儿,他不收拾你才怪。再者说了,你想从红老姑的手里占便宜,你妥妥打错了算盘,她是那种随随便便叫人占便宜的人吗?那老婊子是津门当中出了名的母夜叉,鸬鹚腿上刮肉,老鼠口中拔牙,阎王老子撞见了她都得退避三舍,你还上赶着跟她谈买卖,你呀你呀,你脑袋进了水,还不如个尿泡!”
二狠子并没有因为贾老五的教训而恼火,“唉……”他苦笑着叹了口气,“这回我认栽。”
接着,他叫小山子接茬说说后面发生的事情。
小山子晃着大脑袋,说:“曲老大说出那种话,我立时害了怕,我央求他搭把手救一救您老人家。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吩咐我再多爬一回电线杆,还嘱咐我最好能找一辆车,多会儿等您从楼上跳下来的时候,拿车接您走人。”
二狠子苦笑:“我哪是跳下来的,我是让人给扔下来的,虽说我没能看清那人是谁,但我知道那人一定是曲老大。我欠他一个人情,早晚还得还给他。”
说罢,又是一声苦笑,自言自语道:“好你个曲良,你使得好一招苦肉计呀。”
贾老五听了,问他:“照你这么说,你脑袋上和手腕上的口子是姓曲的赏下的喽?”
“他要不赏给我这两斧子,只怕我还逃不出去了。他是做样子给外人看的,要不让我见点血,他没法子跟红老姑那老婊子交代。他倘真心想要我这条命的话,一斧子就能把我这颗脑袋劈成两半儿。”说罢,哈哈大笑。
“这人的名号我有所耳闻,想不到居然做了你的救命恩人,倒也是难得一遇的好汉子呀……”贾老五在一旁感慨道。
“那把火一定是菊儿放的。”二狠子望着小山子,问他:“我说得没错吧?”
“不知道。”小山子紧着晃悠大脑袋,“曲老大吩咐完了之后,我赶紧忙活去了,是谁点的火,我说不好,但我跟您想的一样,也觉着是那个名叫小雏菊的小姐姐帮衬了一把。”
二狠子点了点头,又问:“马车从哪儿弄来的?”
“捡来的。嘿嘿嘿……”小山子呲着大牙,笑了起来。
“捡来的?少逗我了,哪有那么好捡的便宜。”二狠子不信他的话。
“真是捡来的。”小山子表情严肃起来,“我正愁找不着车,就见一匹大白马拉车跑了过来。我一瞅,挺眼熟;再一看,马屁股上有血。嘿,正是您先前乘过的那辆。既然是送上门的便宜,我岂有不占之理。”
“马和车你藏哪儿了?还有罗七爷呢?”二狠子忙问道。
“车上是空的,没有罗七爷。我估摸着老小子八成自个儿骨碌下车了。至于马和车,在放下您之后,我牵到了别处,打了几下子,把马打跑了。”
“唷!”二狠子笑道:“如此说来,我也欠了罗七爷一份情,他把衣裳给了我,还把马车借给我用,似这等大善人,如今已经不多见了,赶明儿我发迹了,一定给他修建一座善人坊。”
说罢,又是一阵大笑。
“哼!”贾老五数落道:“你少说这些片儿汤话,你扒了罗七爷的衣裳,夺了人家的马车,人家不找你的麻烦,你就谢天谢地烧高香吧。那也不是什么善茬子,你往后少往他跟前凑合,别到时候再往自个儿身上惹一身骚。”
二狠子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贾老五对小山子说:“上外面探探风声去,记着多提防着点儿。”
“擎好吧您呐。”
小山子晃着大脑袋转身走了出去。
把门掩上后,贾老五才又问二狠子:“找好门路了吗?”
“找好了。”二狠子直言不讳。“托得常三爷的门路。”
“嘛时候动身?”
“就在今晚。”
“上哪边去?”
“关外。”
“干嘛去那么老远?”
“不都说关外遍地是宝吗,说不定我到了关外也能憋几个大元宝。到时候我不就摇了吗。”
“你少扯臊。关外要遍地是宝的话,还不人人都往关外跑。你一个外地人,想在人家的地盘上憋宝,只怕是没那么容易,闹不好,连你这条小命也得搭进去。趁着还没动身,不如改条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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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狠子很是固执,“我偏要往关外去。”
“哼!”贾老五把嘴一撇,“好良言难劝该死鬼,随便吧您呐。”
“别废话了,麻溜给我整点吃的,我饿了。”
贾老五顺手将一块三合面饼子递给他:“就这个,没别的,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二狠子一把将饼子夺过来,一边往嘴里填,一边嘟哝:“饼子也是饭,吃饱了才好上路。”
“我呸!”贾老五朝地上啐口唾沫,“不嫌晦气呀,出红差赴法场才说吃饱了好上路,你是去关外又不是去阎罗殿,干嘛说这种丧气话。赶紧啐口唾沫,刚才说得全不算。”
也不知打什么年月起,说错了话只须啐口唾沫就当嘛话也没说过,要真是啐口唾沫就能管用的话,何至于那么多人因言获罪,甚至连累一家老小全都跟着遭殃。
二狠子是头倔驴,偏就不肯啐唾沫。几口把饼子填进肚子里,伸手还要。
一连干嚼了三个饼子,才终于不再要了。拉过脏乎乎油滋滋的枕头,脑袋刚躺上去就打起了呼噜。
“心真他妈大,刀架在脖子上都能睡得着,换成是我别说睡,连躺都不敢躺。”贾老五语出羡慕,弯腰从脚下捡起一个烟头,塞嘴里嘬了一口,然后闭眼念佛,求满天神佛保佑好哥们儿今晚能顺利出津。
也不知道是不是神仙全都不在家,没能听到他的祷告,又或许是贾老五的心不诚,总之二狠子今晚踏上的不是生路,而是一条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