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悬瓠次日,彦和一大早就起床前往陛下寝宫照顾陛下了。上午,侍女为我送来女子服饰,说是他吩咐人为我买的。梳洗一番,又换上女子服饰,修饰仪容后,我才敢前去拜见陛下。
南齐沔北五郡攻克后,有相当一部分军队驻扎沔北。为了攻打义阳,四月时,陛下曾下诏发州郡兵二十万人,限八月中旬集于悬瓠,参与作战。从四月到七月,陛下一直亲自在悬瓠筹备战事,进入七月,陛下病情突然严重,才不得不卧床养疾。
我到陛下寝宫时,彦和也在。听侍从说,陛下生病这段时间,除了晚间休息,他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陛下身边。陛下正倚靠在床榻上闭目养神,他面上病容依旧,但彦和的神情却比昨晚上好了许多,想来是陛下的病有了起色。
我向陛下行礼道:“媛华见过陛下。”
见到我,陛下笑道:“媛华快平身吧。能在悬瓠看到你,着实让朕意外。昨晚朕听侍从说,你来悬瓠了,本想着见见你,但又想着你一路劳累,就作罢了。你不知道,你来悬瓠,彦和有多高兴。”
我略带愧色地说道:“媛华昨日到悬瓠已是黄昏,南下匆匆,仪容不整,故而不敢来拜见陛下,还望陛下见谅。”
陛下笑笑,并没有说什么。随陛下和彦和一道用过午膳,陛下让彦和先回去休息,说是有话要和我说。彦和离开后,陛下又令殿中服侍的内监和侍女都离开。示意我上前后,陛下才问我道:“媛华今年十六岁了吧?”
我点点头,说道:“六月时刚满十六岁。”去年我十五岁生日是彦和随我家人给我过的第一个生日,但当时,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是父亲陪我过的最后一个生日。故而,今年的生日,我根本没过。
陛下这才说道:“十六岁,多好的年纪。朕十六岁时,已经有了两个女儿,你和彦和可得抓紧哪。”
陛下这话让我脸颊瞬间发烫,因为我怎么也没料到他留下我是为了“催生”。我与彦和去年六月才行夫妻之礼,此后相处两个多月他便离开了洛阳。如今父亲新逝,我根本没有心情想这些事情。
想到这里,我只得说道:“父亲丧期还没有结束,等一年的丧期满后,我和殿下一定会的。”
陛下淡淡地一笑:“你父亲虞祭已过,你和彦和并不需要分房而住。你父亲最爱的女儿是你,他若是九泉之下有知,你觉得他愿意看到你因为一年丧期而耽误自己的正常生活吗?”
父亲的一贯心愿就是我与彦和琴瑟和谐,他在时,每每彦和随我归宁,他都很开心,他是真的喜欢彦和。若是依照父亲的想法,他自然不希望我因为为他守丧而耽误与彦和的正常生活。
我默然,陛下继续说道:“媛华,你不要骗朕,你是不是还没放下恪儿?”
陛下此言,让我心中一惊。然而,我与元恪,也再无情分。我淡然说道:“陛下哪里话,我和太子殿下只是幼年相识,并无其他。而且,我们不是一样的人,可能并不适合在一起。”
元恪是为了权势可以委曲求全之人,可以放弃于他而言很重要东西的人,可我不是。我们的追求不同,注定不是一样的人。
“朕当初给你和彦和赐婚,并非不知道恪儿喜欢你。只是,朕这么做有朕的考量。而且,这也是你父亲的意思。让你嫁给彦和,委屈你了。”
陛下他果真是知道的。见陛下这样说,我只是坦言:“陛下言重了。能得彦和为夫,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我没有委屈。太子殿下是未来的天子,我想,我也并非他的良配。而且,我的嫉妒心很强,我很在意我的夫君在我之外还有别的女人。所以,我万分感激陛下当年的安排。”
言毕,我朝陛下笑笑,表示我对他最真挚的谢意。这桩婚事本非我所愿,可如今,我却庆幸我有这样一桩婚事。
“彦和自小父母双亡,当年,他的表妹又在生下仲瑛后暴逝。朕这个弟弟,这辈子没怎么过过温情的日子。朕知道,媛华是个跟你三姐一样的好女孩儿。朕相信,有你在彦和身边,他的后半生,即使没有朕,也能很好。”
听陛下这样说,我淡然道:“陛下不要这样说。在彦和心中,您是对他最重要的人,只有陛下好,他才能好。” 我知道,于彦和而言,无论是我还是孩子们,都没有陛下在他心中重要。所以,我也一直希望陛下身体健康,只有这样,彦和才会真的开心。
“彦和心中最重要的人应该是你而不是朕。你是那个要陪伴他一生的人,朕不是。”
“我对彦和很重要,但陛下比我更重要。为了彦和,也为了天下万民,还请陛下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我想了想,这样说道。我很清楚陛下对彦和的重要性,只有陛下好,他才能真的好。
“媛华,你觉得皇兄的身子怎么样?” 彦和还是不放心陛下的身体,回到房间,我刚坐到他旁边,他就这样问我。
“陛下的气色还不错,我看着应该是没有大碍了。”我紧靠在他身边,肆意享受着有他在我身边的美好。
“那就好。皇兄叫你过去说了什么?”他又问我道。
闻言,我立刻坐直身子,正视着他,问道:“你真的想知道吗?”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知道。”
我顿了顿,才说道:“陛下问咱们两个什么时候给他生个小侄儿小侄女。”
“什么?!皇兄问的竟然是这些!”他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点点头:“陛下就是这样问我的,问得我挺不好意思的,也觉得挺对不起你的。”
当年陛下为六位皇弟赐婚后,他们都在当年举行了婚礼。我堂姐在嫁给咸阳王元禧的第二年,就为元禧生下了世子。我和彦和成亲算下来也差不多两年了,这两年,我和他聚少离多,相处最长的时间是我们刚成婚时那五个月。那五个月中,因为他顾及我年龄还小,我们从未行夫妻之礼。再后来,他随陛下北巡平城,等再次回到洛阳后,刚刚两个多月就又随陛下南下征战。那两个月,尽管我们一直相处,但我并没有怀孕。
“媛华,你永远都不要有心理压力。”他突然抱住了我,语调格外温柔,“孩子这事是要看天时地利人和的,你现在还小,等过一两年,年龄稍微大些,其实是更容易受孕的,咱们总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只要是他说的,我就信。是啊,我们总会有自己的孩子的。于是,我什么都没有再说,而是依偎在他怀中,感受着他胸膛的暖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