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了值班太医过来请脉,太医诊完拱手道:“纯嫔小主乃是过度节食导致的气血不足,毋须服药,进两碗白粥,日后三餐规律便不会复发。”
“朗太医辛苦了,退下罢,”白苏燕坐到床边,“太医说的,你也听见了,为的什么非这样折腾自己。”
纯嫔捂着脸,闷闷的道:“整个霜泊宫就我的腰最粗了。”
“……”白苏燕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纤秾合度的腰肢,好像自己胖了……吧?
良嫔在一侧掐着手心,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清了清嗓子,道:“那个,纯嫔正所谓有得便有所失,莫说这霜泊宫里整个宫里就属你胸前最是伟岸,多少人羡慕不来的。”
纯嫔却更加难过,翻了个身,把脸蛋埋进锦丝被中,“那有什么用,陛下喜欢腰细的。”
白苏燕无奈,心想那是为了那区区一把楚腰,若真说起细腰来,当年王嫔生帝姬前也是人人艳羡的楚宫腰,他真正介意的是楚姚的本名银镜和静妃的封号冲撞了,不喜欢有任何人和他心尖上的人有一丝一毫的重叠。
说实话,白苏燕以前也只是有所怀疑,昨日那一道口谕,她一问楚姚原名才确确实实肯定他洛霜玒最喜爱的居然是静妃这个从头至尾都不起眼的人物。
白苏燕拍了拍纯嫔的肩背,道:“宫里胡传的你们也信,姚苑人服侍的陛下高兴,升了品阶有什么,又不是一步登天,你怕什么?”
纯嫔转过脸来,涕泪纵横,“可是到现在陛下都不曾翻我的绿头牌,大半年了,我还不如一个小小的奉人,说出去多丢人。”
白苏燕安慰道:“你别急,相信本宫,不出三日,不过你也要好好的养好颜色才成。”
纯嫔闻言一喜,“娘娘不说在诳我?”白苏燕颔首,纯嫔一改怏怏的模样跪坐扣头,“多谢娘娘。”
白苏燕保持着温婉的笑容,问道:“可以吃饭了,不闹了?”
看来纯嫔这一天也是饿惨了,一口气用了三碗粥,还嫌不足,被白苏燕拦住,“晚上了,少吃点,不然到时候积食睡不着就难受了,好了,本宫该回去了,下次不该胡乱瘦身,拿自己的身体做筏子。”
说罢,起身离开,等看不见白苏燕的身影,纯嫔兴奋地拉住良嫔,道:“好妹妹,多亏了你今日出谋划策。”
良嫔道:“哪里的话,妍妃娘娘事务繁多,一不小心就会将我等无关紧要之人忘之脑后,这里,妹妹先提前祝贺姐姐心想事成了。”纯嫔犹自兴奋不已,没注意到良嫔眼中的厉色。
白苏燕由绿腰托着手臂走出晚枫堂,迎面宁嫔带着人过来,见到她揖礼,“免,宁嫔也是过来看望纯嫔的。”
宁嫔摇头道:“嫔妾在这是专等娘娘的,若娘娘不嫌弃菊芳堂简陋,可愿去寒舍坐坐。”
宁嫔也没客气,菊芳堂是宫里少见的简薄素净,一眼望去,除了几件必要的摆件无一丝多余的点缀,家具也用得都是竹子,更显清冷。
两人落座,宁嫔亲手沏了自己特制的“泣露茶”1,“这是独取了霜降时分的清晨,收集菊花上的冷霜,封在梅花树下,寒露时分清晨摘下的铁观音,这铁观音在炒的时候混着菊花一起,让菊香入味,梅兰菊三种冷香皆在这一盏茶中,娘娘试试。”
白苏燕接过抿了一口,她不善饮茶,铁观音据传含有兰花香,她以前也没尝出来,现在宁嫔现下说的什么冷香更是没尝出来,只是喝温茶喝出一股凉意,放下茶盏,“这‘泣露茶’听来颇是费工序,冷香清幽,但我们作为女子还是不宜多饮的好。”
宁嫔给端起自己的,一饮而尽,“其实,嫔妾觉得在宫里还是清心寡欲的好点,太多的欲望会把自己还有旁人给灼伤的。”
若说什么智慧,白苏燕觉得她是没有的,她有的只是清醒,她知道什么样的处境对自己、对她身后的家族是最好的,从一开始宁嫔就努力立在局外,便于她看清棋局,至少不把自己搅进去。
宁嫔有一双非常妩媚的桃花眼,离得近了,她的一个抬眸原来竟是这样动人心弦,明明是在喝茶,白苏燕却觉得自己有些醉了,“娘娘觉得,怎样才算是个头,现在初入宫只是想得是宠爱,再往后便是要孩子,有了孩子不免就要为孩子打算。
就算来日孩子是九五之尊,难道就完了?不见得,譬如珝月太后与当今越来越生分了,因为外戚之势,可笑的是,登基的路上又不得不提携外戚以为助力,在当适时谁都是想着,多一点宠爱便足矣,有一个孩子就足矣,孩子登上帝位便足矣,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白苏燕猜宁嫔是太寂寞了,“你若是觉得孤单,本宫可以帮你同太后禀报,让你娘家的人进来陪你说说话。”
宁嫔的笑容澄澈清越,眼中含泪,“这点子小算计,让娘娘见笑了,嫔妾现在又后悔了,怕见了就忍不住会哭求着让她们带我回家,若嫔妾真这样做了,我的族人都要被我连累,还是算了。”
白苏燕对她有些同情,在宫里活得清醒些固然是好,自己骗自己的王嫔已是凄然离世,可太清醒了又太累,“这‘泣露茶’虽然风雅,但还是少好,已经够冷了,何必非要把自己给冻上呢。”
“谢娘娘提点,”宁嫔伏身下拜。
自菊芳堂出来,白苏燕想着既然答应了纯嫔,就总该帮她谋划一二,便问绿腰,“今日陛下都在御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