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陈送将人拽下来,站岗的兵打了个响亮的报告。杉枝抽了手摸摸裤缝。陈送带着来到厨房,赶走了要做饭的大妈,端起剩下的一盘子糕点进屋。
杉枝对着盘子趴下去脑袋一耸一耸,小猫舔事一样狼吞虎咽,陈送眼睛眯了眯:“你留点成不?”
“不成啊,都是口水,脏。”杉枝眼都不抬,蹭了一鼻子和一嘴角的屑沫。
“擦一擦成不”陈送扣着袖子道。“不成啊,手上都是泥巴。”
“是给我留的就直说成不?”“不成——”猛抬头,用袖子胡噜掉,又是一鼻子的灰,陈送递来一杯茶说:“咱慢慢儿的,别噎着。”。
门外想起一阵子谈话声,陈送收回表情,马上将人的帽子盖起来,用刚换好的衣服袖子把一张脸抡干净。
兵进来报告,镇守使和夫人专程来道谢了。
“还是司令能管住我家那野丫头,怎么能野到葛家镇去?”
陈送说:“廖镇守过奖了,令爱从来都目标明确。”
“还是司令有能耐能找到我家那野丫头,现在可终于归家了。”
陈送说:“廖镇守严重了,令爱天真活泼,顾家得很。”
“还是司令有耐心招待我家那丫头,还细心地送了回来。”
陈送说:“应该应该,军人这点耐心还是有的。”
夫人估摸着老爷那水准还是不出来了,倒三角的眼睛上上下下望了杉枝一遍,脸子白净,身量瘦高,是个母的,于是开始夹枪带炮:“还是司令仁慈,随便一个人都能捡回来使唤。”
陈送笑了:“可不是,这女人身高腿长,一看就是生儿子的面相。”
夫人老脸挂不出,三尺高的身量再也接不下话了,镇守使没儿子最让他硬不起腰,扯着夫人道“司令真会开玩笑,我带着贱内先告辞了。”
陈送送走了人,递了递下巴:“没事儿了,你继续吃。”
杉枝看了一眼盘子里的东西,好塞拐卖人口贩子送来的香甜的雪花糕说,“小朋友,吃一个,来,一会儿跟着叔叔吃更多的好不好?”
杉枝打了个冷噤,“我不爱吃甜。”见陈送不信,低着头小孩儿似的站着。“真的。”
陈送坐在一边一个个捻起来放在嘴里嚼了,吃完最后一块,才说:“我信,连饿带累一天了,苦的也没差。”
大尾巴狼似的走出去,去厨房烧了水,杉枝站着旁边见他熟练地将锅煮得冒白气。不知怎地想起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八个大字。
陈送从屋里拿出来一个大脚盆,和一个搓澡的浴巾,杉枝捂着捂着还是进了脚盆,陈送撸起袖子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戳得细肉发红,红疤痕发紫。杉枝很难为情地看着盆子地下成斤成两的灰,踩在衣服上,换了盆水又继续清洗了一道。
陈送忙得擦了擦脸上的汗,把自己的干的汉襟长衫往她头上罩住。然后就着二遍水简简单单洗了一通,杉枝露出头小狗一样甩了甩短发上的水,甩到陈送眼里,陈送眼眯了眯,揉了两把,眼睛立刻红通通的。
将一瓶膏药拿出来往有疤的地方涂抹,洗了,抹了,剩下的是撕巴撕巴嚼了。
杉枝抓住他的手,不知道神经病发作到那个地步,“搞得好像我是你孩子。”
陈送望了望她,红通通的眼睛眨了眨,吧唧一口隔着丝滑的衫子亲了亲前胸,刻意吸了一下,“我也是你孩子。”
杉枝被男人硬硬的胡子扎得往后撤。
三年不见,无耻程度显然不可同日而语。
陈送说:“乖孩子,说说三年野哪去了?”
杉枝笑弯了眼:“忙着挣钱找你啊。”
陈送努了努嘴:“跟谁打架了?”
杉枝看着他掰着指头:“很多人,拽着我堵着我,不让我回来。”
陈送说:“好孩子!日后我要教你更厉害的,谁都挡不住。”
说完将人一抱上了大床,感觉到人僵了,在怀里抱着拍着她的背看着她累极了睡下,心里想道:孩子,你变了,会骗人了。
明明回来还不来找我。明明看到我了还躲着我。明明被我认出来了也不亲热。
细碎的短发,瘦削的脊梁,抱着一块硌人的骨头,陈送埋着头多想把她雕刻成一枚可以永远挂在脖子上的骨头吊坠。
达觃口火起,阿铁说人死了没找到尸首,**默认了。虞二公子嘴上无话心底不信,却吓毁了陈送。杉枝不知道有个男人经常看着苍穹发呆。望着黑洞洞的什么也没有的一片,乱想。
杉枝老早就醒了,陈送也没有睡懒觉的习惯,爬起来把下巴上一圈的胡子都刮了,这时才感觉屋里少个镜子,将头发对着水盆梳了梳。忙着出去找衣服给她穿。
打理好了之后陈送将人瞧了又瞧。
杉枝将帽子往下一压:“难道我还变俊了.......。”
陈送将帽子盖着她的半个脸揉了揉,胳膊一伸款着肩膀跟好哥们一样半靠着她,“干啥?不准备给司令顾好大后方,要争前锋?”
帽子底下嘴弯了,“一直想做黄脸婆没做成。大概老天是想物尽其用。我命特苦。”
陈送说:“嘿,算命先生说我命硬福气大,给你沾沾喜。这苦差事儿得从长计议。”
“匡人的吧!”
“真的,吃香喝辣听小曲儿,穿金戴银抹香粉。想啥有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