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昀心头一凛,早知这是乾元门中常见的气功手法。当下顾不得多想,脚下急纵直扑到近前。虽手中无剑,但却诚然用了海昏剑法里“中必决眦”的招法。可谓是目到指到,嵇昀伸出右手二指,在钰铎道人肋侧的渊腋、腋下的极泉两个穴位用力点去。
“哦!”
钰铎未料想嵇昀会动手,登时惨叫一声,脸色苦痛,应声瘫倒下去。
本来点穴,只是常见的理疗手法。但穴位乃是人体经脉交汇之枢纽,乾元门气功在发作时,要将元气通过经脉、络脉的运送来加以调用,根据施展手法的不同,元气所要经行的路径也大不相同。嵇昀多日来苦练修行,对气功的手法和内理已经明了于心。于是在对方抬手之际,便看穿了其元气经行的路径:手指点在二穴上,原本溯流在此、交汇融合的元气被外力强行击溃,霎时间激散入周围的筋肉脏腑,由此造成的内伤着实不可小觑。
“你们!”
嵇昀此举,吓坏了钰梓。
“你也去死!”
李萱趁机甩开他的手,挺剑又向钰梓刺去。
而这次终于被嵇昀抢上来阻止。
钰梓深深地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从前额一直流到脖颈。青鸾剑的青锋停在空中,剑锋离他的喉咙只有不到一寸,隐隐地透着寒气。
“萱儿!你又闯什么祸了?!”
身后传来兄长急切的喝问,俊公子与虎盔汉子大步赶到。
李萱的剑被夺下,顿时没有好气,一边跺脚一边忸怩道:“怎么叫闯祸,是他们欺负我!”
虎盔汉子一听这话,立时目露凶光,一只健硕凸筋的大手直接扯在嵇昀胸前的衣领上,猛地把他拎了起来。
“你长了几个马蛋?敢在老虎窝里尥蹶子?”
嵇昀的脸几乎抵在汉子的鼻尖上,脚下悬空任两腿没有着落地摆动。
“十三太保,快把人放下。”
俊公子在旁道:“萱儿这个鬼滑头,说的话可不得全信。”
听公子发话,汉子好不情愿地将嵇昀放下,嵇昀干咽了口口水,均匀地喘着粗气。
“萱儿给你们大家找麻烦了。我叫李存勖,我代舍妹向三位道歉。”
李存勖说着朝钰梓和嵇昀浅鞠了一躬。
嵇昀暗思:“原来他叫李存勖,是哪个勖呢,该不会是‘女婿’的婿吧”
一旁,回过神来的钰梓突然厉声质问:“嵇昀!你你竟然违背门规!伤害同门!”
“我”
嵇昀一时慌了手脚。
“师叔,嵇昀既犯禁令,又伤同门,理应照门规责罚!”
左枢殿内,初旦、初净等十五代弟子们,指着殿内立柱前贴身站立的、低头不语的嵇昀,纷纷聒噪。
钰澄端坐在殿首,额头反复渗出的珠汗已经将手中的帕巾浸透。
“经过诊治调息,你们钰铎师叔总算是没有什么大碍。嵇昀不是门下弟子,照门规惩处的话实在不妥。”
“师叔,可是你为了钰铎师父,损耗不少元气,嵇昀虽说没有正式拜师,可也算门中的一份子,竟然伙同外人袭伤尊长,必须惩办!”
“对!”
钰澄呷了口茶汤,沉默不语。
嵇昀把头扎得更深,两只垂在身前的手臂漫然无措,指尖相互揉搓尅拭。
“是谁要惩办谁呀?”
众人闻声退让,钰澄子放下盏,起身侍在一旁。施吾子走进来,先是问过钰澄的身子,得知没有大碍,又回顾弟子们:“看我手中这根拂尘,谁能回答我,它有什么用?
“拂尘可以掸灰”
“不,是驱蚊驱虫用的”
“不对不对,拂尘是礼器,就像道袍、宝镜一样”
众道你一言我一语,争论起来,有的坚持己见,有的随波逐流,人多嘴杂,莫衷一是。
施吾子朗声笑了三声,:“好好好。来听听我的看法”
人群中的多数听到掌门人发话,都及时缄口,只有少数几个,还沉浸在争论里,没有停止聒噪。施吾子轻挥麈尾,在几人面前拂过,这些人见此赶忙缄口肃立。
施吾子娓娓说道:“方才你们也看到了,这一支小小拂尘,有人用它掸灰、有人用他驱蚊、有人用其作为法器,我还可用他阻住你几人的嘴,高兴了拿来捅一捅后背搔痒,恼怒了抽打几下小腿出气,所以说,一物可以百用。然而,有的人心里有灰尘,他眼里看到的便只是灰尘,心里有蚊虫,脑海里想到的都只是蚊虫,看不到一件器物的全部价值。同样,人亦然可有百面,我们在看待他时,不可只专执于一面,倘若拘泥自封流于片面,便会失去心智的平衡,尤其是当看到别人的弊漏时,动辄抨击、轻言打杀,这样是为修行之人所不应、不能、不耻的。何所谓天道?天道,好生而不好杀。”
众道听罢,默然惭愧。施吾子走到嵇昀面前,轻轻拍打了他的肩膀。
“真人,我本来不是诚心要闯禁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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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发生的事,前因后果我都知道了。”施吾子对众人讲道:“嵇昀被乾元门里的客人逼迫时,能忍气吞声,不动用武力,这是仁善的品质,当知道自己踏错禁地,能恪守门规,迷途知返,这是正直的品质,当见他人身处危险之中,能不顾身份、毅然施救,这是讲道义的品质,面临同袍的兴师问罪、咄咄逼人,能笃受悉听、不辩不争,这,不就是道祖常说的至善美德嘛?钰澄,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