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衣女道:“师父嘱我姐妹,要赶在端阳节前把药送到,路上误了时节,还请您老海涵。”
杨楮自然没有见罪的意思,客气地回了话。嵇昀得杨楮授意,走到院子里向姐妹二人拱手见礼,随后取药。
紫衣女微微一愣,朝屋里说道:“杨大叔,我俩出门时,师父特别嘱咐,这次见面要璎璃亲手为您诊断身体。”
杨楮笑道:“老汉苟延残喘了十多年,自认命苦,请转告仙子,不必劳心费神了。我余生只盼大仇得报,其余的都看得轻了。”
“请把药给我吧。”
嵇昀再次接药,阮璎璃仍旧迟疑不给,片刻后继续道:“杨大叔要是执意不肯,我姐妹回去也要受师父惩罚,您知道的,即使您老推辞不受,师父看在锡圣公子的份上,也会全力给您医治的。”
杨楮听她这样说,便也不再坚持。
“那好,请进屋来吧。”
“媤媤,你在外面等着。”阮璎璃冲妹妹阮媤媤了吩咐一声,便径直入屋,迈步经过嵇昀身边时,羊脂削葱般细长的玉腿在短袍下时隐时现。
嵇昀站在门外,见阮媤媤身穿淡黄碎花百褶裙,发尾绑一条皂白吐绿玉丝绦,样貌清秀明朗,宛如碧池中含苞待放的芙蓉,只是本来光彩青春的脸上却笼罩着一层凝重,像有什么心事似的。
阮媤媤发现了嵇昀对她打量,不免眼神闪躲,尤为显得异常。
“奇怪”
嵇昀见她的反应,直觉情况不妙,便即转身欲回屋里瞧看。
“当!”
几乎同时,屋内突然传出一声脆响——是利器撞击的声音!
“杨大叔!”
嵇昀急箭步冲进去,眼前一幕令他呆住。
只见阮璎璃的右腕被杨楮按在了木车上,手掌中明晃晃地亮着一把银柄短刺!
“姐姐!”
阮媤媤喊着话随即冲进屋里,手里已经多了两把泛着蓝光的藏袖刀。
阮氏姐妹为何要行刺杨楮?她两个不是奉师命来送药的吗?嵇昀顾不得深想,忙抽飞鸾剑,隔开阮媤媤的藏袖双刀,把杨楮护在身后。
“把剑收起来。”杨楮不急不慢地劝开嵇昀,同时松开了按住阮璎璃的手。
短刺铮的一声掉落,阮璎璃整个人也瘫软下去,伏在地上呜呜痛哭起来。
“杨大叔,我也是没有办法,有人逼我杀你,我”
杨楮面带惨然地摆摆手,示意她赶紧站起来。
“我知道你有苦衷才会这样做,没事你放心,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你们姐俩快走吧。”
阮璎璃情绪低迷,愁怨浓重。阮媤媤上前扶住姐姐,二人倒头再谢后便离开了去。
事出蹊跷,嵇昀本觉得这样放走两人未免草率,但转念一想,连杨楮前辈都不计较,自己更不便多说什么,想到这里,嵇昀偷偷地瞥看杨楮,心道这个老头子方才对待段重柯和自己的时候,言辞犀利甚至有些刻薄,转头对那一双楚楚可怜的姐妹,却又是和蔼宽厚的另一副模样。
至于那个幕后主使的人,结合献宝大会上白锡圣的所作所为,嵇昀心里已大概猜想出来。
“杨大叔,一定是那个叫田令孜的人想害你。”
杨楮听到这个名字,不自主地哼了一声。
“摇身作了晋公,还是改不了下作的本性。”
嵇昀见这姓阮的姐妹俩也像是一双侠客,不懂她俩怎么也要受大宦官田令孜的差遣使唤。
“她们姐妹,也是一对苦命的人,尤其是这个姐姐,为情所苦,为情所困”
嵇昀还待继续往下听,杨楮却止住话端,拿起竹笛放到嘴边,然后轻声吹了起来,笛声低转悠扬,如水波一般灵动。
突然,笛声奋起高亢,如同从深渊瞬间拔高到巅峰之上,音波如浪卷涛拍,振聋发聩。此时,嵇昀忍不住要伸手死死地捂住耳朵,直觉浑身上下痛苦不堪,五脏六腑都要炸裂一般。
“哗!”
随着音波翻动,屋顶上竟簌簌地摔下了几个人。一个个像是剥了皮的蠕虫,满身血污在地上挣扎忸怩了一会儿,都两腿一伸断了气。
“杨楮!白锡圣!快点出来受死!”
外面喊声大起,看来整个茅屋像是被人四面包围。
嵇昀心中一惊,顿感这次麻烦真是不小。待杨楮收起竹笛,嵇昀看到屋内横七竖八躺着的尸首,又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杨大叔的笛音,竟能将人内腑震碎,太可怕了!”
细看这些尸体,都是官靴官帽,和之前被白锡圣杀死的人一样装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