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昀道:“你派去杀他的人,没有回来复命,就该想到你自己会有这样一天。”
田令孜微微点了点头,“确实该有个了断了,只可惜不能亲眼看到他如今的样子。”
嵇昀心道:“田令孜的城府到底有多深?仇敌在前,死亡在即,却表现地如此淡定,恍若思念朋友一般”
田令孜拉开一处抽屉,里面只摆放着一封未启口的信件。田令孜将信递给嵇昀,并道:“这是婉儿留给他的绝笔信。”
嵇昀微微一惊,见那信笺上蒙了一层灰土,纸页已经泛黄,确似尘封许久。
嵇昀指着满屋的陈设,不解问道:“既有心留存着这些,又何以狠心囚禁慕容夫人十多年?”
田令孜掐了掐腰,身体略显僵硬,扬了下手,道:“出去说吧,不要搅乱了这里。”边说着边从嵇昀身旁走过,凌厉的长剑在他眼里似乎熟视无睹。
二人来到外厅,田令孜坐下,指着桌上的茶碗道:“喝茶。”随后悠然地端起自己手边的茶碗送到嘴边。
嵇昀侧目瞥了一眼,飞鸾剑一刺一挑,将桌上的茶碗颠在半空,嗖的一声挥剑横劈,碗口被齐整整地削下一圈,剑锋回转,茶碗四平八稳地复落在剑尖之上,递送到田令孜眼前,碗中平静如镜,未有滴水溅出。
田令孜嘴角微动,似赞非赞地念道:“这剑法,是杨楮的路子。”
嵇昀自报身份,田令孜微感惊外,“我以为你是白锡圣他怎么没来?”
“来的若是白大哥,恐怕你早成一具尸体了。”嵇昀答道。
田令孜用碗盖敲打着碗口,沉吟片刻,道:“想杀老夫的人多如牛毛,而我的头依旧在自己的脖子上。”说话间,身子向后猛地一倾。嵇昀知其要逃,跨快步将长剑往前递出,未等及身,田令孜触动太师椅背部机关,身下地板裂开一个大洞,连人带椅坠入洞中。
洞口地板即时关闭,田令孜在嵇昀眼皮底下逃之夭夭
嵇昀心急,飞鸾剑往地上奋力一杵,地板迸裂,顿时窜出一股刺鼻浓烟,将他迷得眼睛酸胀、咳嗦不止。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耳边风声鼓鼓,四面有东西朝二人袭来,嵇昀听声辨位,飞鸾极速挥出,兵兵乓乓之声接连不断,他张不开眼,单凭手感可知袭来的暗器是木制物什,他施展天机剑法,将四下护得周全,暗器近不得身。
“不好!”
忽然,嵇昀脚下一空,只觉无处借力,原是地板骤然断裂,猛地坠落进地下洞窟。而木制暗器却未休止,从上下前后呼呼而来,陡然间,他只觉疼痛连连,肋侧、腰间、四肢、头顶都被茶碗粗细的硬木死死抵住,任凭左右挣扎,全然动弹不得。
嵇昀终被机关擒住,深洞里田令孜缓步现身,伸出右手二指在飞鸾剑上轻弹一指,嗡嗡作响。
紧接着,某个角落里传来一阵尖利刺耳的嗓音:“爹!爹!是不是抓住他了?!”
嵇昀心头都是一紧,这声音显然似曾相识。
田令孜低沉的喉咙里传出嗯的一声,那怪声越发兴奋乖戾:“太好了!终于可为我报仇了!爹,我要挖掉他的眼睛,快叫人挖掉他的眼睛”
角落里那人颤巍巍地走到近处,果然是献宝大会上被刺瞎双眼的田纪枣。嵇昀施展浑身解数,想从纵横穿插的木牢中挣脱出来,田令孜拍打着衣摆上的浮土,一旁的许谡讪笑道:“没用的,这扶桑囚牢是用浸过油的榆木榫卯制成的,头尾相衔、四面相嵌,自打李淳风创下这套枷锁,还没有人能靠蛮力得脱。”
嵇昀一听又是李淳风,当即灰心放弃了拼试,要知道,当时萨迪娅仅仅以道家的“拷鬼锁”就可将自己束缚住,何况如李淳风这般高人制下的枷锁了。
田纪枣叫人端来刑具,乃是清一色的剔骨钩刀。
“剜掉双眼,斩掉手脚!”田纪枣狞笑不止。
钩刀在眼前弄影,寒意直扑面额,嵇昀逃生无望,不免暗自叫苦。
田令孜从其手中将信封扯回,淡淡地说道:“信,等杨楮来,老夫亲手交给他。”说罢转身就走,田纪枣拍手大叫,催促刽子手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