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过去了,皇上依旧没有醒过来,听闻天禄殿仍然是封锁的状态,军情处的侍卫统领奉了皇后娘娘的命令封锁宫门,严守天禄殿,任何人不得靠近。宫内,以昕妃为首的嫔妃和公主皇子,日日跑过去哭天抢地要求侍疾,都被皇后严词拒绝了,几位皇亲世家仗着老资格跪在宫门外,要求觐见皇上,言辞剧烈,吐沫横飞,皇后娘娘不好不满,所以虽然闭门不见,但却派了三皇子跟着站在宫门外,时而给几位老臣端茶递水,时而热巾敷面,毫不含糊,恭敬至极。就连这几位老臣都跪的不好意思了,自觉主动地离开了。然后又换了另外一批大臣,不过都是来探听消息罢了。周而复始。谁也不知道皇上的真实情况如何了,也就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这恐怕就是皇后娘娘的策略。
宫中便日日在这低气压的包围下,进不去,出不来,几方势力宠宠欲动,却又只敢按兵不动,隔靴搔痒,岂不难受,就在大家伙都要憋不住的时候,破天荒的,皇上醒了,虽然眼见着人瘦了一圈儿,但精神好的很,就连太医都说,龙体并无大碍,只是累着了,好生修养即可。可是,我有一个问题,我朝三军,军机卫,军署营,军情处都是直接隶属于皇上,怎么军情处侍卫统领会听命皇后娘娘呢,即便皇上昏迷不醒,但太子未立,侍卫统领绝不可能听命任何人。
父亲听了我的话,凝神与我对视,却并不说话,母亲侍立一旁,有些烦躁,悄声问“除非,是皇上授意的,对不对,也就是说,皇上并没有昏迷了?”
父亲下颌微抬,望着天,表情愈加凝重,“我们能想到这一层,别人也能想到,虚虚实实,实实虚虚,皇上这是考验谁呢?”
“那为何,皇上允许皇后娘娘在身边呢,毕竟三皇子也是太子人选之一啊?”我不懂了。
父亲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谁知道呢,帝心难测啊!”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皇上准备册立太子了。
皇上不仅醒了,第二日还参加了八公主的满月礼,我是奉命进宫观礼的,我私底下观察过,这位皇帝面色虽不如以往红润,但说话中气十足,完全不似生过病的人,让人琢磨不透。
再说咏莲吧,因祸得福,虽然中了一剑伤了身,岌岌可危,在床上昏迷高热了七日,太医也说救不活了,谁知二月初头上居然醒了,死里逃生,太医又说没有生命危险了,只是不免要缠绵病榻数月。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人家自从醒了以后,三皇子为感激美人,亲自恳请皇上册立她为侧妃,皇上也是被她的一片赤诚感动,一纸诏,人家就是三皇子的侧妃了。所以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于她而言,也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初闻此事,不免心底有些怅然唏嘘,毕竟也是我动过心的男子,不过如今与我而言,不过是一抹谈资罢了,没什么可留心的。只是有一件事儿我心里琢磨了很久,咏莲是会拳脚功夫的,似乎还是个不错的,那那日我与容媛说话,谈到她真的怀了身子,咏莲远远地站在身后,我一直很疑惑,最后昕妃是怎么知道容媛真的怀有身子的,那说不得就是咏莲在身后听到了泄露出去的,听说武家子五觉比常人更灵敏。换而言之,这件事是墨漓脱不了关系了。罢了,我也不可能跑到他们面前去直言对质,也没什么可纠结得了。
到了二月中旬,墨誉那边传来消息并无异常,我也就安心多了。这时,母亲请的教养嬷嬷到了,这嬷嬷姓周,是个富态老道的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但那双略略松弛的青目精神历练,一看就是个厉害角色。听闻这周嬷嬷从前在宫里可是很有些身份的。母亲将我,容瑶和容宛叫到身边,嘱咐我们一定要跟着周嬷嬷用心学,万万不可懈怠。我知道母亲的用意,周嬷嬷虽是为了我大费周章请来的,但却不能只教我一人,否则杨姨娘和大伯母那里还不吵翻天了。因此也是卖了面子给大伯母,大伯母可不是喜欢么。我还听眉儿说,那韩老将军府的周夫人还来过两趟我们叶府,秘密会叫见过母亲两次,至于说了什么想想也知道。周夫人与大伯母并不相熟,所以周夫人只好借着母亲牵线搭桥了。看来,周夫人很中意容宛呢,不知道大伯母是怎么想的呢!至于容瑶嘛,和那位家的二少爷的亲事估计是八九不离十了。
其实我们几个的教养礼仪本就不差,举手投足间,三婶娘跟我们说道过不少,只是这段日子,三婶娘忙着照顾珍姐儿和毅哥儿,没时间教导我们了,所以我们跟着周嬷嬷学的倒也不是特别费力。
每日时,我们姐妹三跟着周嬷嬷学习女子妇功德容,原先容瑶还跟着秦大家学习画,待她与二公子谈婚论嫁之后,便停了课程。那时,我已经不再入宫进学,母亲派人好生将秦大家送回了老家,并未提及让我跟着学,她说,学这些年已经够了,内宅理家才是我最该学通的。杨姨娘见此,坐不住了,亲自低声下气地求了母亲,带着容瑶一道学些理家的道理,她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实在能力有限。母亲哪里会拒绝,于是这段日子也是装模作样地教着,容瑶倒学的格外尽心。
就是周嬷嬷这里也是如此,从问安请礼,吃饭走路,周嬷嬷无不要求严格,对我自然是格外上心的,容瑶见此也不恼,暗地里狠下心用功,你别说倒学的有模有样,她又比我大几岁,身段柔,力道足,行动间很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气质。我反而不及她。
这日傍晚,周嬷嬷教完了一日的课程,我们齐齐站在她跟前,听着她陈词总结。一如既往地,她语重心长地劝了容宛几句。要知道,我们姐妹三个,容宛是学的最随便的,周嬷嬷说过几次,容宛却并未放在心上。
待到嬷嬷走了,容宛狠狠喘了两口气,大大咧咧地歪躺在软塌上,“可累死我了,我都觉得没法呼吸了。我又不要嫁到皇宫贵胄家,我要学这些劳什子的规矩做什么呀!”
容瑶噗嗤娇笑了起来,向我挤挤眉眼,调笑道,“四妹妹怎知自己未来的夫君不是皇宫贵胄呢。”
容宛面色一红,犹自不甘心地憋嘴,“我才不要呢,这个规矩,那个规矩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好了。”我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她的额头,拉她起来,“大伯母也是为了你好,多学些规矩总不会错的。”
“才不是呢,你是嫁入王府,自然用得着,我和容瑶哪里用得着,如今却是累死累活的,吃力不讨好。”容宛皱着鼻子说话,坐起身随手拍了拍自己的裙衫,似是想起了什么,矫情抬头看向容瑶,“三姐姐,你将来是要入了府的又不是皇亲世家,你那么起劲做什么,倒不嫌累得慌。”容宛对容瑶一向如此,既看不起她,又可怜她,矛盾的很,但也不是故意。到这句话对容瑶而言那可是扎心之语啊。
只瞧着她整个人身子一僵,沁红满面,直红到脖颈处,嘴唇嗫喏着,不知说了句什么,却莫名抬眼看向了我,只巧我正看着她,她媚眼一横,脱口而出,“五妹妹觉得很好笑吗?”
我一噎,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我貌似没笑啊。
她也不再多说什么,福了福身子,便走了。
她的心思我还能不知道么,嫌弃张府二少爷出生低了,不如小靖王府邸显赫,更是视我为情敌,总觉得是我抢走了小靖王。
接着的好几日,她都对我不理不睬的,连着母亲都看出了端倪,私下里问我,和容瑶在别扭什么。
“是不是她又不安分了?”母亲嫌恶地皱着眉。自从上次她联合大嬷嬷害我以后,母亲对她已经没有多少情分可言,不过都是面儿上的。
我唇角轻蔑勾起,摆了摆手,“没什么,不过就是小靖王那里,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能如何呀!”
“你可不要大意,这孩子心狠着呢。”母亲眉头尖厉竖起,紧紧握着我的手,示意着。
“我知道了。”我重重点了点头。
母亲这才略略放心,就着我的手,将那件芙蓉并蒂倒毛大氅披在了身上,想了想,又担心地瞧了我一眼,才道,“她在这个家里最多再呆个一年就了不得了,她若不为难你,你也不要与她过不去,毕竟你祖母那里瞧着呢。”
“嗯。”我脆生生应了,我本就无意为难于她,只要她不再背后做那些害人的事儿,我是不会说什么的。
正说着话,外面有丫头通报,大伯母已经入了二门,往荣寿苑过去了。
母亲为我正了正裙衫,努嘴道,“差不多了,我们也快着些过去吧。”
今儿个是大伙儿集体给祖母请安的日子,除了父亲,三叔和大堂哥要上衙,我们女眷孩子都是要过去一道请安用午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