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搅了什么好事?你是说里头是个真她娘的不要脸!”满仓豁然明悟。
小炒店里渐渐上了人,多数都穿着矿工棉、矿工鞋,仿佛都是一个师傅教的:耸着双肩,两手在口袋里插着,迟疑地坐上冰冷的凳子,有的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瓶洋河,有的摸出一盒哈德门。只一会儿,不大的店里充斥着刺鼻的烟味、酒味。
炒菜的口味相当好,点两个炒菜一盆汤就送米饭,满仓已经是第三碗饭了。邻桌两位大哥的酒下去大半后,话密了起来,声调也上去了,“妈的,老子就搞不懂了,以前到年底还有两个钱发年终奖,今年屌的嘞,还有十天就阳历年了,老子还有四个月工资没的发,这个年怎过噢!”
“听讲机关上半年的工资都是贷款发的,你们还不错哦,发了八个月,我们机修厂就发了半年的,头头们没的心思搞生产,不是讲厂子要卖嘛,卖出钱给大家补发,我连襟在财务,他讲卖不出钱,机修厂都是干活的,哪有值钱的东西呀,地也不值钱,怎个卖法子?你们一分厂还好,只要石头给采,那就有钱。”机修厂的说道。
“有的多呢!钱?我们采石头给哪个?给建材厂对吧,按说建材厂效益没的理由不好!你看,大石头不用给现钱,小石子只管往外拖,外头工地又不少,那钱呢?钱呢?我跟你讲,那些个王八蛋收到支票直接背到自已家去了,财务章家里有备用的,指着银行柜台肉眼能看出来?鬼哟!搞独立核算,搞自负盈亏,不就是把大的拆成小的,方便他们分嘛,哪个不晓得!”一分厂的脸涨得通红。
“真的假的,那你们一分厂不闹啊,与其卖给它建材厂,不如自已粉碎自已卖咯?建材厂不但没的盈余还欠你们债,老子就是脑袋想通的了也想不到呀!”机修厂的问。
“哥哥,你想不到的多呢!石头也快不给采了,听讲只剩五年开采期了,五年后,这块全部都得重新规划,蓝天集团估计就不存在咯。现在哪个还有心思干活,能捞一点是一点,仓里配件、工具、柴油、汽油都往家里拖,白天你看不到人吧,夜里头忙着呢!”一分厂的有些醉了。
“乖乖!你不讲哪个懂,妈的,可怜我们还忙得跟三孙子似的,天天给这个总那个总的修大车、洗小车。”机修厂的道。
“还有更可怜的呢,你懂啵?大学生年年还往这安插,一年男男女女几十个,研究生、本科生、专科生,还都高兴得屁颠颠的,可怜不?要我讲真是伤天害理哟,人家正经八百的寒窗十几年哦!”
“哥哥,走吧,打两圈去,操不了那么多心”
云山跟满仓像听相声一样,听两人白话得怪有学问。
“老弟,你能听懂不?”满仓问。
“是他们说的话还是内容?”云山问。
“当然是内容,俺现在也能听懂金陵话了。”
“内容不是很懂,回去得问问大舅。”云山基本上能明白是什么情况,但是不想在外头多讲。
二人又一路呲溜呲溜滑了回去。雪小了,地上都是泥水,脚一踩噗噗响。
云山见白姐跟翠花的脸都冻白了,不住地跺脚,“你俩没吃饭?”
“吃了呀,一个小时后就不管用了。这个滑雪衫太薄了,不扛寒。”
“满仓哥,买两个大憋气炉子,楼上楼下各一个。活人还能给冻死?”
“好,老弟。要我看不如买五个小的,楼下两个,楼上每房间放一个,不然又潮又冷,鞋袜洗了且着晾不干。”
“你看着办,要不楼下放两个大的,或者四个小的。你们注意通风,也别烫到客人。”
翠花走过来跟云山简单汇报了下上午到中午的流水情况、以及三个大学生请假考试的事。“还有,于记者打电话到楼下,说晚上要赶白天采访的稿子,明早等着发,外语课推到明天。老弟,你学外语哪?”
“嗯,得学,不然看不懂设计图。恐怕你们以后也得学。”云山挥了挥手,上楼看收购指南并专等上海那边的电话。
结果上楼没多久,接到了吴教授的电话:好事!四五家政府单位,新年要举办各类庆祝活动,需要大榜,老家伙们都写不动,他也不行,只好交给小伙子啦,润笔还行,每家五百块,十来个字,化共建嘛,也不好按市场价要,对吧?明天有空来一趟?云山自然答应。
挂下电话没多会,电话又响了,“云山啊,我是于爷爷呐,有个事,你愿意呢就来一趟,不愿意就算,我也没答应她。是民革的一个老朋友,半身不遂有几年了,他老伴儿呢,跟我也曾经共过事,上午来看我,就问起我也是脑出血,怎么恢复得这么好的,三四天就出院,还一点后遗症都没留啊。我就如实跟她说了,她听到就激动得不得了,非让我跟讲一声,说他愿出五万块六万也行,她原话就是这么讲的,请你给她老伴针一回,她讲老伴呢,就是当年没有做康复,才留下后遗症的,而且越来越严重了,特别是天冷以后,人一点精神也没有,她特别担心,他们的孩子在部队,不常回来,又不想进养老院,所以我就同意给你搭句嘴,成不成在你”
没等于老说完,云山就回话,“于爷爷,看您说的,我又不是什么名医世家,忙得没法分身,我有时间。他是您的朋友,夫人又是同事,我帮个忙不是应该的嘛。明天下午我去趟协写字,上午八点去您那里?”
“好啊,要不是下雪,我觉得我都可以出门了,你明天来了后,我跟你一起去,也有日子没见他了,聊聊天兴许也能好些。”
放下电话,云山高兴得手舞足蹈,咱不要五六万,二三万足矣。不过是没康复好,大概率脑袋里没有问题,只是部分神经受损。打通脉络这正是咱强项呀!
正要烧水烫针,电话又响了,“云少,你好,我是于吉于老板的人,按他指示,有一批成品和料子需要发给您,具体价格都在货箱里。你听一下地址是否正确,确认后,一周之内你就可以取到货了”
云少?哪里的方言?是云山!云山乐得跳了起来,别看今天雨雪连绵的,尽是好事。虽然楼下一天没卖几件东西。
需要记下来,他拿来了日记本和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