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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白豹族你还是回去一趟,男人该有责任心。”顷正色道。
豹子停下吃饭的动作,“可是回去之后,会有很多麻烦,而且我不见得还能回得来。”他看向顷。
顷思索了一阵,说道:“要不,我跟你一起回去。”
豹子的眼神有些深邃难懂,“顷,你没必要迁就我,我听你的话,回去就是。”
一句“我听你的话”,让顷顿时觉得,豹子还是以前的豹子,那个单纯的自己说什么他便听什么的豹子。
小老板踌躇了好久,终于决定和顷谈一谈,不是生意的事,而是小白的事。
撇去生意方面的事情不谈,小老板其实是个不错的人生导师,顷心里有结难解的时候,找老板谈谈,思绪就会很快被捋顺。
小老板不会专门腾出时间来和顷聊天,他总会在坐柜台的时候,有意无意和顷聊几句,聊着聊着,就把正事给聊通了。
“最近看你心情不好,黑眼圈很明显呐。”小老板见顷要去出摊,冷不丁和他搭讪起来。
顷苦涩一笑:“您看出来了?”
小老板一面拨打着算盘一面道:“不需要跟我说你的心事是什么,”因为他猜得到,“我只问你一句,小白的身份不简单吧?”
顷摊手:“您看,您的眼睛尖得很。”
小老板呵呵一笑:“我就知道是这样。现在如何,他要走了?”
顷索性打算推延出摊时间了,他拿了张椅子坐在柜台前,双手搁在台面上,稍稍沉思了一会儿,才说:“老板,这样吧,我跟您说件事,您别说出去。”
小老板眯起眼:“做生意的人,信誉最重要,你说,我保证不说出去。”
顷忖了忖,开始讲故事,“从前有只没人疼没人爱的小野狗,小时候没受什么教育,长大了尽跟着地痞流氓干坏事,有一次他终于遭了报应,被人一刀捅死了。这一刀虽然把他的身体捅死了,他的灵魂却没有消亡,反而寄宿到了另外一具躯体里,从此以后他代替了那个身体所具有的一切,光明正大享受着那具身体所持有的特权。
有一回,他救下了一头小狼,可是这头小狼没有之前的记忆,小野狗就以自己的方式教导这条小狼。小狼很听话,小野狗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不过小野狗一直都很不安,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也不知道小狼恢复记忆后会不会离他而去。他一直压抑着心中的某些情感,直到有一天,小狼记起了一切……”
顷自顾自讲着,他没注意到小老板的眼神,更没注意到楼梯口的柱子后面藏着一人。
顷讲完后,觉得终于可以舒口气,不管小老板会说什么,他只是想要找个人倾诉罢了。
小老板的眼神从楼梯口转回来,微不可查扬起嘴角,“如果你说的只是一个故事,那么我只能说,挺引人入胜的,说不定还可以讲给我的孩子听。不过我想兄弟你,不会一大早讲故事给我听,”小老板沉下声来,“那我就说说我的想法了。”
顷如今一个头两个大,任何意见都能听得进去。
小老板指指他的心口,“你这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做,别顾虑那么多。你怎么知道,小狼喜欢的只是一个空壳子,又怎么知道小狼是为了感恩才留下来的。我是过来人,想当年我媳妇儿还不是我媳妇儿的时候,整天当着我的面说这个男人怎么怎么好,那个男人怎么怎么棒,可我要是随便看哪个姑娘一眼,她就气呼呼地回去做个小人来扎。现在她成了我媳妇儿了,更是什么都管着。你觉得她管得太宽了,心里烦躁;可是没她管着的时候,心里又痒痒。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很矛盾。”
顷承认自己确实很矛盾,既想豹子走,又想他留下。老板讲的这些,实际上帮不到顷多少忙,顷将那些烦心事找个人一说完,心里就畅快了。至于到底该怎么做,他心中也有了数。
其实顷该考虑的糟心事还不止豹子这一件,真正该防备着的,则是奇二这人。
花云已经在家闹得不可开交,上吊撒泼,怎么折腾怎么来,奇二骨子里有那么点妻管严,起初媳妇儿闹腾的时候,他还埋怨絮叨几句,后来直接跪地上喊姑奶奶了,就差磕头送香喝洗脚水。
花云这么折腾只有一个目的,想让她丈夫好好整治整治那个卖蛋饼的小子,可是人也见了,探子也去调查了,底细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了,却畏首畏尾不动作了,她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没种的男人,能不作死,能不歇斯底里般地撒泼吗?
奇二也是有苦说不出,自打上次见着了顷脖子上的挂坠,他就打包票认定顷是他大哥的儿子,别说什么那挂坠是别人送的,在他看来就是那小子自个儿的。家族的族章化成灰他都认得,毕竟肖想了这么多年,早就想把它夺到手,要不是家族内乱,白虎族分崩离析,族人四散于兽人大陆各地,他也跟着流离失所,否则怎么着也不会让象征无上权力的族章落入无能小辈之手。
说起来,他大哥也是个狡猾的人,那么多子女,最为亲密的女人都没想到,他会把族章交给一个最名不正言不顺的儿子,连生母是谁都不知道的儿子。
想着想着,奇二心中的气就冒出来,握在手中的瓷杯也应声破裂,裂片刺进手掌,鲜血很快流出来。
这下花云急了,她能不急么,自己丈夫为了她的事手都出血了,她要是再不识相点,指不定明天睁开眼奇二就在横梁上悬一条白绫,先她而去了。花云越想越恐怖,后来觉得自己当真是闹得过头了,伏在奇二膝盖上便吧嗒吧嗒掉眼泪,说:“当家的,你这是何苦啊,我不哭不闹了,你别自残啊,那小子死活都不关咱事了,你不想管就别管啦,我没逼你的意思啊!”
奇二瞧着自家媳妇儿模样,无奈叹了口气,他心里头想的,哪是这女人的事,只不过是回忆起了以往被那男人压在手底下的苦逼日子罢了。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他自是不能莽莽撞撞把人直接抓来教训一顿。这混小子,好歹也算自己侄子,别看他黑黑瘦瘦完全没有大哥当年的影子,可往细里看,眉眼鼻都有那么几分相似,只不过年纪尚小,还未长开。也正是因为年龄小,兽化后的威力没那么强,不然奇二要花费的心思,可不仅只有那么一点点。
如今他所想的,就是找个机会把那小子邀到家里来,然后故意示好将其灌醉,趁其不备偷了玉佩。只要玉佩到手,他就是真正意义上家族的族长,管那小子还是不是自己侄子,他想怎么作弄便怎么作弄,即便是弄死了,也没人敢吱声。至于镇长此人,也只是一只没种的纸老虎,他若朝你吼一声,你便朝他吼两声,外加一条鞭子,他还敢对你指手画脚么?
奇二越想越美好,美好得简直要张开大嘴笑出声来。花云看得脊背发寒,“当家的,你没事吧,手都受伤了,咋还笑呢?”
奇二用另一只手抚摸着花云的秀发,只说:“阿云啊,好日子在后头等着我们呢。”
……
豹子没有嫌弃日常的工作,他比顷想象中要认真踏实。凡与豹子有接触的人,都惊讶于他的变化,当然豹子不可能正正经经地跟他们说:“以前的我失忆了,现在是恢复记忆的表现。”那样人们只会好奇心更加旺盛地问他,为什么会失去记忆,又是怎么恢复记忆的,指不定还会把他祖宗十八代的历史都扒得干干净净。豹子不想跟顷意外的人谈论自己的家事,况且他还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眼下他所能够说的,大约就是:“我想跟顷好好过日子了,所以以前那个吊儿郎当不正不经的我一去不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