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我们说到,叶丛父子与县公安局副局长黄万军,还有钟斌的父亲钟奎在北通饭店小聚,在问及赵大宝事件有无内幕的时候,黄万军和钟奎相视而笑。
叶丛心里顿时有数了,反常即妖,赵大宝犯了法,却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这里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容。
在坐的都没有外人,钟奎也不避讳,简单地把情况介绍了一下。原来,这里面还真有内幕。
电缆的失主是县五金工具厂,厂长姓王,刚上任不久,是一个精明强干的领导,也是土生土长,从本厂最基层一点点成长起来的干部。生于斯,长于斯,对厂子的情况自然了解深刻,眼看着厂子的经济效益一年不如一年,一天不如一天,他一咬牙一跺脚,发动全厂职工勒紧裤腰带挤出几十万块钱,又从银行申请了一批贷款,从国外引进了一台数控机床,为了与之配套,又重新布置了电气设备,这些电缆就是配套工程的一部分。
这本来是件好事,也彰显出这个王厂长的为人。为什么这样说呢?比起那些被批为“全厂齐大干,挣了几十万,买个乌龟壳,坐了个王八蛋”之类的领导,他应该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实干家了。
然而,正如无数历史事实所证明的那样,每一个成功人士的背后,除了要有一个默默奉献的女人以外,十有,还可能藏着一个极擅长坑爹的儿子,比如这个王厂长。
这是个“有穷同享,有难同当”的年代,上班很容易,特别是某些方面说的得算的人士,这些人把全家弄一个单位里上班,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不过薪水嘛……反正饿不死你。
这个王厂长的儿子也在五金工具厂上班。其实,说是上班,那还真是抬举他了。这小子平时根本就没有工作的兴趣,在厂子里整天不着面,每日只是呼朋唤友,惹事生非。这正应了那句话: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这个王厂长可算做一个合格的领导,但作为父亲,那就完全不称职了。
数控机床安装完毕,王厂长一门心思全扑到了这台机器上,令人出料乎意料的是,他那个混蛋儿子也对这套设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什么兴趣啊?歪门邪道的兴趣——他看到财路了!
机床价值上百万,这他可不敢动,于是打起了那些配套设备的主意。这小子胆大妄为到极致了,瞅着某天夜黑风高没人注意的当口,纠集了几个狐朋狗友,将崭新的电缆偷割了好几十米下来,直接卖到了废品站。
宋彩芝的心肠也是黑透了。据说,这些电缆也是进口的,手腕粗细,一米快到一千块钱了,几十米可就是几万块,可宋彩芝只给了几百块钱,还把那小子乐的找不着北似的,真是一对混蛋啊!
剩下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宋彩芝财迷心窍,对这样明显的赃物竟然一口吞下,光天化日之下,烧皮取铜。于是,价值十数万的电缆就此成了一堆废铜烂铁!
这个案件本来很简单,事实清楚,证据确凿,要是一般人,直接立案,然后报法院宣判就可以了。但是,那个王厂长不干了。
应该该说,这人还是有一定的理论水平和逻辑思维的。
他是这样说的:我累死累活的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搏一个前程?那我搏前程又为了什么,那还不是为了惠及子孙?哦,我儿子犯了点小错误,你们就要抓他?这可不行,我们销案不行吗?不,我们没丢东西成了吧?反正失主是我们厂子,我这个法人代表不报案,你们公安局总不能无中生有吧?
于是,此事在某个县领导的施压下,公安局也只得低调处理,把处理权下放到了五金工具厂,让他们内部处理了事。盗窃的行为没有了,这销赃的罪行证明起来,那自然是名不正言不顺了。这时候,公安局内部也在头痛呢,到底拿废品站怎么办呢?
这事在现在看来,简直像是天方夜潭,但在那个法制还不健全的年代,却已是司空见惯。这个年月,遍地都是国有企业,那就相当是满地的地雷啊!那些企业领导那个不是官?科级、处级,一抓一大把,你县公安局什么级别?充其量不过是个处级,小小的一个五金工具厂的厂长正好也是处级,而一些大厂子甚至厅局领导都有的是。这样的厂子生产、政工、保卫、后勤等部门一应俱全,工人只要进了厂门,从生孩子到死翘翘,厂子里基本全都可以解决,俨然就是一个王国,这些领导的腰杆要比公安局硬多了。
所以,管你是多高级别的执法机关,一句“内部处理”,就能让你老虎吃天无从下口。
听到这里,叶丛有数了。看起来,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县局范围内就能解决。这就好办了。
于是叶丛问钟奎:“钟叔,你们的意思,如何处理废品站这边呢?”
钟奎指着黄万军笑道:“别问我,能作主的人在这里呢。”
叶丛也笑了。看起来,这钟奎也是深黯为官之道,一句话既踢走了皮球,又顺带着捧了领导一把。
黄万军没直接回答,而是问叶红军:“你想要什么结果?”
叶红军一点没客气,一哏脖子:“没有结果最好!”
黄万军点点头:“那好吧,今天就卖你一个面子,明天我就派人把封条撤了,回头你让赵大宝送五千块钱过来,提前声明一下啊,这是罚款。”
叶红军觉得钱有点多,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叶丛赶紧打断他。“行,赶明儿我就让赵叔送过去,另外,”叶丛嘿嘿一笑,“收据什么的,我们这边就不需要了。”
这年头,主动索贿什么的,这些人还不敢干,但有机会给下属搞些福利,这个……还是可以有的。相信赵大宝不会笨到心痛这点钱,这全当是破财免灾了,与坐牢相比,五千块的确不多。
看他这么上道,钟奎嘿嘿一笑,赞赏地看了他一眼,也没言语——他当然没话了,见者有份,这五千块里头,自然少不了他的那一份。
正事谈完了,几人个都放松下来,边吃边谈,距离也拉近了不少。
钟奎负责治安,而黄万军在局里也分管这块,两个人就聊到了近期的治安形势。于是,钟奎大吐苦水:“往常过完年总能消停一段时间,至少到五月中旬都没啥事做,可偏偏今年有些反常,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满大街的混子都跟吃了春药似的,打的不亦乐乎,真是邪了门了。”
黄万军点头道:“嗯,我看出来了,你们治安队这段时间是挺忙的,下次我去局长那里汇报工作的时候,多给你们表表功,争取替你们捞点福利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