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被亚泽看到了,他惊奇何事会让细封族长如此作态,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入口,一个高大不似人类的身影就快要把晨光全部遮挡。
随着那道身影的进入,大厅里所有人皆站起身来齐呼“会长”。
这就是会长吗!
亚泽看着这个面容和煦的年轻人,激动到无法呼吸,这是他的信仰,是给他和他的家人、他的部族带来新生的人,是他发誓一生都要追随的佛陀。
在他的目光中天地都失了颜色,瞳孔中仅剩这个身影一人,会长并不比自己大几岁,才刚露出些胡茬,但是身形看着却比两个自己都要大,浑身散发着属于佛陀的威压,随着会长的走近,感受到会长的气息,亚泽两腿都止不住打颤,甚至都忍不住想要跪下,却被一只大手稳稳抓住肩膀,然后拍了两下……
亚泽脑袋瞬间空空,连刚才会长笑着说了些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只知道,会长刚才扶住了他的肩膀,还鼓励的拍了他两下……
再回过神来时,就见会长已经落座,在与众人谈笑风生。
亚泽下定决心,这件黑衣他以后都不洗了,回去就收好,这是佛陀触摸过的衣服,必须要做为传家至宝,一代代传下去,护佑子孙后辈。
亚泽站在这里只能看到会长的侧脸,他的半个身子比同桌人要高出一大截,很难被挡住。
紧挨着他的身旁坐着两个稍矮一点的年轻人,右边这个他认识,是商会的慰问队队长种彦崇,听说也是会长的表弟,曾带着物资到过他的族部,他的家里也受到了资助,故一眼就能认出。
左边那个他没见过,但看着那标志的大小眼也知道是谁了,商会护卫队大队长,岳飞!
在受到亚泽注视的时候,岳飞仿佛直觉通灵,双目似不经意间扫过亚泽,仅仅一眼亚泽就感觉自己光着身子被剑锋临头,仿佛稍有异动就会身首异处。
这就是佛陀座下罗汉吗,果然可怕。
亚泽收回目光,不敢再去看他,此时会员也都到齐,瞅着时辰已到,一名主持上台宣布,“大家安静,西夏商会第一届全体会员大会正式开始,接下来由王智会长发表讲话。”
王智站起身,对四周行了一礼,众人回礼后,王智并未座下,而是离开座位,踱着慢步边走边道:“很高兴与诸位伙伴再次碰面,三年了,商会一路走来多有不易,所幸诸位始终不离不弃,这才有了今日的西夏商会。”
“三年并不久,回想下来就仿如昨日,那时的商会何样,平夏城何样,在座应该都清楚,如今的一切,是诸位所有人的功劳,商会会牢记诸位的付出,西夏城与西夏的百姓会感谢诸位的恩德。”
“在三年合约到期之前有伙伴问我,合约到期之后会不会续签,这个问题我没有答案,因为商会是大家的商会,非是我王智的商会,也非是琅琊王氏的商会,大家在建立商会之时,合约上的条例写的很清楚,有关商会的所有事都必须经过商会多数元老会员投票通过才能进行,商会是继续还是解散,那当然也是需要在会员大会上来决断。”
王智的漫步引动众人的目光,当然也有亚泽的目光,他开始有些懂了,为什么一个宋人能够在西夏建立商会,全是西夏人的商会为何会唯一个宋人马首是瞻。
有人说是因为利益,但亚泽通过他们的目光中能够看出,那绝不是利益,那是尊敬,是对这个比他们大多数年纪都小的年轻人,发自内心的尊敬。
当一个人有足够的力量掌握所有权力时,有几人能忍住诱惑,并把权力分给其他人?
没人会,他们有了权力就会利用手中的权力谋求更大的权力,直到登基称帝,权倾天下。
但是会长会,他掌握着西夏商会的所有货源,所有护卫队的武力,他实际拥有着物品的定价权,钱财的使用权,和人事任免权,但是他全都没有插手,大小事宜全都以商会全体会员意愿为主,尊重每一名会员的意见,想来这才是会长成功建立商会并延续数年谐发展的原因吧。
“在诸位伙伴发言投票之前,我想和大家分享一个故事,这是一个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故事。”
王智走到台上,背手看向墙面之上,大家的目光随之看了过去,只见墙面左右两边各挂着四个大字,左边写着‘商之大者‘,右边写着‘为国为民‘,两幅大字正中挂着一副画像,画像是一个老者,下方标注了名字‘商圣·范蠡‘。
“话说在春秋时期,我们的祖先中有一人,名叫范蠡,他生于楚国,虽出身贫贱,但博学多才,武双全。”
“二十五岁那年他离开国富民强的楚国,来到了积弱积贫的越国,陪同越王勾践在吴国卧薪尝胆为奴三年,最终成功帮助越王覆灭了吴国,被越王封为了上将军,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就在庆功宴的当晚,范蠡毅然辞官,把丰厚的赏赐分给穷苦百姓后挂印而去。”
“好友问他为何,他说越王这个人可共患难,但不可同富贵,并且还劝好友也离开越国,好友不听,最后果真被越王所杀害。”
“范蠡自此隐姓埋名离开越国来到了齐国,在齐国购买了一些靠海边的土地,开垦种田,兼营渔业捕捞、开盐田,因此积累了一些资金做起了生意。”
“在年初,他和一些农民、商人签订商品收购合约,到年底如果商品价格上涨,范蠡就按照市场现价收购,如果价格下跌,他也严格履行合约价格。”
“还有一次啊,范蠡资金周转不灵,向一个富户借了十万钱,一年后,这个富户带着各家的借据出门讨债,不慎包裹掉到江中,几十万钱的借据和路费都没了,恰好走到范蠡家,于是投奔范蠡,在没有借据的情况下,范蠡不仅连本带息还了钱,还额外赠送一笔路费给这名富户,由此,范蠡的仁信之名广播天下,各国商人都愿意和范蠡做生意,他凭借自己的商业能力和口碑很快就积累了万贯家财,成了齐国首富。”
“齐王听说了他的能力和品格很是钦佩,请他做了齐国的宰相,范蠡为相三年,使得齐国国富民强,百姓奉范蠡为神明,可就在此时,范蠡再次辞官,他说:居官致卿相,治家达千金,这对于一介布衣来讲,已经到了极致,久受尊名,恐怕不祥,于是再次挂印封金,尽散家财,分赠给好友与贫苦的百姓,随后带着妻儿飘然离开齐国。”
“之后范蠡举家迁至西北陶地,改姓更名,又以一介布衣之身,空空双手之本,再次开创家业,不久后陶地就在范蠡的推动下,成为春秋时期的商贸之都,范蠡也再次富甲天下。”
“再后来呢,陶地发生灾荒,面对所有粮商奇货可居,哄抬粮价,他主动解开自家粮仓,打压已经升上了天的粮价,广施粮粥,最终散尽家财,却保全了一方百姓。”
“没有意外,后来他又富可敌国了,直到八十八岁时无病而终,儿孙满堂”
“细数范蠡这一生中两次官至极品,三次富过巨万,每次富达万金后又都施济天下,但不久后又会迅速再至万贯,仿佛这个钱财就和他有缘一般,甩都甩不掉。”
王智不大不小的开了个玩笑,走下台来,问向众人,“你们认为范蠡的营商能力是天生的吗?”
众人有点头的,也有摇头的,但大多还是点头的。
王智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继续围着长桌踱着慢步,说着慢话,“没有人生来就是圣人,万事万物都有迹可循,天有天道,地有地道,商亦有商道,范蠡的一生所做的事,究其根本就是商道。”
“范蠡离楚从越,是因为他看中了越国的潜力,愿意把所有的身家投入进去,帮助越国复国,用最小的投入获得了最大的回报,这在商业中就是投资。”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他在位极人臣之时,看清越王为人,及时断臂求生,晓利害,知进退,这在商业中就是风险控制。”
“他与人签订了合约,就算遇到商品价格下跌他也按原价收购,丝毫不占人便宜,他欠别人十万钱,在已无借据的情况下依旧连本带利的还钱,这在商业中便是诚信。”
“他在遇到灾年时不哄抬粮价,反而主动降低粮价,甚至散尽家财救助百姓,这看似与商业无关,但却是营商最重要的一条,仁义。”
王智走完了一圈,站在他的座位前,双手撑在桌上,面向众人道:“若有伙伴不清楚仁义与营商之间有何关系,我来你们,若是范蠡在陶地灾年时没有救助百姓,反而与其他富商一起囤积粮食,哄抬粮价,那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