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青听着屋外一行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悬了一日的心总算落下。心中的痛意便滋长起来,为何会到如今的地步?他一定很痛心吧?我竟伤了他,可若不如此。今日这遇仙山必是血雨腥风,王安之在中州各地设满育婴堂,应是本性善良之人,我又怎忍看他一念成魔,为天下人唾弃。日后我去寻他将缘由都说于他听便是,他定能理解。她叹了一声,扶着木门立起,坐于窗前的小木桌前,眼角瞟见铜镜中那张秀美面容。她从未认真的端详过自己的样貌,镜中的那张脸真是极美的长相啊。肤色洁白如玉,长眉漆黑似柳,双目亮若星辰,鼻峰坚挺秀丽,浅红的唇似花朵般娇艳动人。玄颜长的真美呀,难怪王安之如此的痴恋于她。柳繁生爱的也是这张秀美的面容吧?柳繁奕曾说过,这是他哥哥喜欢的容貌。那若我是自己的本貌呢?我原本应是长成何样?她看着眉端浅浅的月牙印记,眉头微蹙,我不愿做玄颜却已然是玄颜,有着她的容貌,习的术法剑术已均与她一般无二。若我还是南梦小院的那个乡野丫头,明光君子怎愿与我同行?她嘴角浮起一丝苦笑,伏倒在方桌之上。这一日她心力憔悴,精疲力竭,竟就这般渐渐睡去。待她悠悠从梦中醒来窗外已是满院月色,凉风习习。忽觉一阵寒意袭来,脑中困乏之意顿时消散,不由抬头望向窗外。一眼便瞧见竹椅上的清冷身影,心中立时生出一丝不忍。他木然的坐在那里,如此的孤寂无助,单薄的像是要碎掉一般。今日痛失至亲,他一定痛苦至极吧?而他身边竟无一个亲人可以依靠。
玄青立起身,推开房门,轻轻走到他身侧,银白月光将他全身罩住,他周身似浮起一层淡淡的寒气,俊秀的面容似霜雪般冰冷而苍白。他抬头看向她,灰暗的眼眸中渐亮起星光。他缓缓的伸手将她拉入怀中,一双黑瞳闪着微弱的光,眉心微微的颤着,似生怕会被拒绝。见她并未推开他,便将怀中的人紧紧的搂住似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一般。
玄青身体微僵,看着小心翼翼的他,心中不由生出怜悯,抵住他胸口的手缓缓落下,垂于他的腰间。轻轻的舒了口气努力放松身体。任由他这样搂着自己,若是能给他些许安慰我便为他扮一日玄颜吧,只此一次。
王安之突然从竹椅上立起,抱起怀中的女子大步向木屋内走去。玄青心内慌张不知他意欲何为,正欲挣扎。他已走至榻前,将她轻轻放于床榻上,拉起棉被为她盖好,牵起她的手紧紧握于自己手心。修长的身形似无骨般缓缓的跪坐于床前的木榻上,将他苍白的脸颊轻贴在床沿,闭上双目遮住眼中神伤,口中喃喃说道:“就这样陪我一夜可好?”
玄青看向他,他苍白的脸颊上渐渐泛起睡意,似这样方才能安心睡去。她盯着他如孩童般的睡颜,轻叹了一声,将脸颊埋进柔软的床褥里。心中生起无限怜悯,她实在是不忍,不忍将自己的手从他紧握的手中抽回,亦不忍唤醒他。那便如此陪他一夜吧,我明日便走。她闭上双目,如此想着,渐渐睡去。
一连几日王安之都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好似生怕她会突然消失一般。玄青始终寻不到逃跑时机,心内焦急,日日愁容满面。
这一日玄青从梦中醒来,睁开眼便发现王安之似已离开,她忙起身从榻上跃下。轻轻推开窗户向小院内看去,此时正值正午时分,林中一片寂静。她环顾小院四周并未见到王安之的身影。低下头心内暗道他应是去忙虞楠的后事了,此时正是逃走的绝好时机。想到此便转身回房中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推开房门走出小院疾步往林中奔去。一边走一边小心观望四周,却未发现有任何人守卫,亦未发有何阻拦阵法。她心中暗喜,加快步伐疾速向山下奔去。还未至山脚,却猛然看见山中一洼湖水边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玄青心内一惊,脚步滞住,愣在原地。长眉微蹙,他为何会在这里?
那人缓缓转身,手捧胸口,看向玄青神色哀伤的说道:“玄青,你那日那样待我我好痛心啊!”
玄青一双秀目中盛满疑惑:“柳繁奕!你怎会在此?”
“你竟一下子就认出来了?我装的不像吗?”柳繁奕眼中现出诧异神色皱起眉头看向自己衣衫,伸手摸摸了腰间革带,似在查找破绽。
“你要做什么?”玄青见他如此叹了一口气,不知这柳二公子又要耍何花样。
柳繁奕大步向她走来唇边挂着笑意:“你真的不喜欢我哥哥吗?”
玄青未料他竟问的如此直白,霎时脸颊飞起红云,抱起手中长剑,低下头来不知该如何作答。
柳繁奕低头寻找她的双眸眼中依旧带着笑意:“若你真不欢喜他,与我试试如何?”
玄青心中生起恼意抬头看向他声音带着怒意:“柳繁奕!你哥哥喜欢什么你便都要争一争是吗?”
“你怎知他喜欢的便不是我喜欢的?”柳繁奕扬起他漆黑的眉双手抱于胸前似不服气一般。
玄青被他气的不知如何是好,难怪柳繁生要躲到太芜院,若是我有这样一个烦人精弟弟,我也得躲的远远的。
柳繁奕低头上下打量着玄青一身行装:“你这是要去哪?不陪王安之玩过家家了吗?”
“不要你管!”玄青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怒火,说罢转身欲走。
“好呀!那你走吧!反正你也不喜欢我哥哥,应也并不想管他。”柳繁奕说罢转身便走。
玄青停住脚步望向他的背影:“他怎么了!”
柳繁奕止住身形转过身来面上挂着一副不在意的神情口中淡淡的说:“他应是要死了吧!”
“为何?”玄青心内不信,只觉柳繁奕又在戏耍她,但又耐不住想要追问。
柳繁奕垂眼看向玄青,脸上挂着戏笑:“你不是不喜欢他吗?你管他做甚?”
玄青被他气的无可奈何,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他的双目似带着恳求,口中轻声说道:“柳繁奕,别闹了行吗?”
柳繁奕低下头来,摇了摇头捏起自己的下巴:“那成虚老古板给他三日时间,命他将你抓回太芜院。若是不从便罚他三百戒鞭。现已是第三日正午,他还在太芜院并未来此,可不是将要死了吗?”
玄青闻言耳中嗡嗡作响,眼中微酸。心似碎了一般难捱,他竟为我如此!
柳繁奕低头看向她眼眸内神色复杂:“心疼了是吗?”
“你带我去太芜院,求见成虚圣人!”玄青看抬头向他面上现出决然神色,死就死吧,总不能让他替我死。
“阿颜,你终究是要走吗?”王安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语气冰冷悲凉带着无尽的寒意。这几日他日日守着她,他知道她一心想走。
“是。”玄青看向他清冷的双瞳,她已无力再顾及他,她不能让柳繁生为了自己受如此重的责罚,三百戒鞭他如何能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