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镇外荒山之上,一座新坟孤零零的立在山头。
虞楠的身影从山下走来,立在孤坟前,双目死死盯着坟前墓碑。疼痛和惋惜如同一把锋利的剑刺入她的心脏,她伸手摩挲墓碑上的卓风二字。他始终是没能逃过,就这样孤零零的死在了这荒山之上。
这么多年的相伴,虞楠已分不清自己对他是何样的情感,那种依恋之感已深扎于她心间,如大树抱地,无法撼动。若不是他,死于太芜院之手的人应是她虞楠才是。他以那样惨烈的方式自我了结,是为了护住我吗?
虞楠想到此心内痛如刀绞,再也无法站立,双腿一软瘫坐在坟前的黄土之上。她将脸贴在那冰凉的墓碑之上,久久不愿起身,只想在此陪着他久一点。
那一年,虞楠被赶出扶云城,扔在城外的污泥之中。她起身从污泥中站起,神色木然的走向黄桅意居住的庭院。
庭院内几个御风府的侍从正将黄桅意的身体用一张草席卷起,抬上一辆马车。她跟在马车之后,只那样静静的跟着。她立在树下冷冷的看着他们在城外野山之中随意挖了一处深坑,将黄桅意尸身掩埋,甚至都没有为她留下一处坟包。
虞楠坐在地上,衣服上的污泥已被体温捂干,如同一件甲衣罩住她纤细的身体。那些御风府的侍从走后,她一步步的走向那黄土坑前。用自己消瘦的双手捧起泥土,想为自己的姐姐堆起一个坟包。她就这样不停的挖着,直到指尖的鲜血将手中的黄土染红依旧不曾停止,神色木然眼神空洞仿若已不知疼痛。
“姐姐,你不累吗?”一个衣不蔽体的瘦弱男孩看向他,细长的眼睛内满是困惑。
男孩怯怯的问道:“你在挖什么?”
虞楠看向他,眼神漠然,并未理睬。机械般的一把把捧起地上的泥土,她已在土坑上堆起一个小小的土包。
小男孩未走,伸出苍白的胳膊,将一个细长的地瓜递于虞楠:“你要地瓜吗?”
虞楠依旧未抬头。
“啪”虞楠听见身后响起一声清脆的耳光。
“你怎么跑这来了!让你在村里讨食,跑此处来偷懒!”
虞楠转身,只见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正一脚将那男孩踢翻在地。男孩好似已习以为常,神色木然的将落在地上的地瓜捡起。
“要了一天就这些地瓜?没用的东西!跟你娘一样废物!”男人满是污垢手又一次重重的扇在男孩消瘦的脸颊上,男孩苍白的脸庞立时红肿起来。
男孩倔强的抬起头来直勾勾的看向男人,眸中泛起森森寒意,任那巴掌扇在自己脸上,瘦小的身躯栽倒在污泥之中。
“反了你了!”男人被孩子的眼神激怒,抬脚又欲踢去。
“住手!”虞楠冷冷说道,眸光阴翳。
“哪来的野丫头。”男人刚才未留意这瘦弱的少女,此时少女转身看向他。男人一双细小的眼睛,在少女身上下扫视。只见那少女一双弯月眉下乌黑明亮大眼睛紧紧盯着自己,圆圆的鹅蛋脸气而涨的通红。虽是一脸戾气,仍是难掩俏丽。
男人左右看去见林中无人,天色已晚,心中歹意顿生。脸上佯笑,走上前来满是污秽手掌向虞楠伸去。
“姐姐你快走!”那倒地的男孩突然跃起,死死抱住男人的双腿,眼中的泪水沿着红肿的脸颊滑落。
男人大怒,一把抓起男孩头发,手掌挥起却又滞在半空。男人忽觉自己右腕一阵剧痛袭来无法动弹,惊恐扭头望去,只见头顶的浓密阴暗的树冠中伸出一只扭曲的红毛细爪正紧紧将他手腕锁住,尖锐的褐色长甲深深的插入他的皮肉之中,血水沿着手腕流出一道道血痕,他好似听见自己手骨断裂的声音。顿时吓的面色苍白,奋力挣扎,口中惨叫连连。
待他拼命将手从那红毛细爪中抽回,跌坐在地。方看见刚才的少女手心冒起莹莹绿光,伏倒在黄土之中。男人惊骇的看着地上的少女,口中惊呼:“妖怪!有妖怪!”
虞楠的艰难的抬起眼皮,脑内昏沉混沌,脸颊贴在坚硬的铁笼之上,她应是这样的姿势已过了许久,脸腮被压的酸痛麻木。她想要起身查看自己身在何处,手脚却无法动弹酸痛之感从四肢袭来,方才发现自己手脚皆被牢牢捆住蜷缩在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笼之中,浓烈腥臭之气的使她无法呼吸胸口憋闷不已。她努力的扭动脖子透过细窄铁丝观察笼外,发现这是一处农家小院,自己如同一只猎物般被锁在狭小笼中,放置在墙角的鸡窝旁。
虞楠支撑不住脑袋只得将脸贴回那腥臭的铁笼底部,她脑内想起今日自己在林中用取灵术唤来红猿妖的场景,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她终究是没有忍住。看着那瘦弱的孩子被人踩在泥泞中,那样的无助,她怎能不管。可惜她自己修为尚浅,又一日滴水未进,身心俱疲。用尽全身灵力也只控住那红猿妖片刻,自己却力竭倒地。
“只能等明日城门开了再送往太芜院了。”
虞楠听见外面一个男人的声音。太芜院?他们是把我当成妖了吗?她试图开口辩解,嗓中却未发出半点声响,这一日一夜滴水未进,嗓子已然干哑的无法发声。
虞楠颓然的闭上双眼,我好累呀,随他们去吧。反正姐姐已经走了,若随她一起去也没什么不好。可是安之怎么办,我答应过姐姐要照顾安之的,我不能放他一人在那冰冷的御风府受人折磨,如今王轩和蓝依言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们又会如何对待安之!
虞楠想到王安之心又开始剧烈的牵扯起来。我不能死!不能死!我要护住安之!她闭上双目努力的定住心神,我要好好休息恢复体力,寻找逃脱之法。
良久之后。铁笼外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姐姐,我来救你出去,你不要怕。”
虞楠休息半日已有了些力气,睁眼看向笼外,只见银白的月光下一个瘦弱的孩子手中正捏着钥匙小心翼翼的将笼锁打开。男孩瘦弱的手指在虞楠的手腕间摸索了半晌方将紧捆的绳结解开。
虞楠活动一下手腕,抵住浑身的酸痛勉力坐起,解开绑住双腿的绳索,扶住院墙艰难的从笼中直起身来。夜里的凉风迎面袭来,使她浑身战栗。月光下瘦弱的男孩抬头看向自己,细长的眼眸中闪着点点星光。
“谢谢你今天救我,你快走吧,这些地瓜给你你路上吃。”男孩抬起纤细的臂膀将手中细长的地瓜递向虞楠。
虞楠咬了咬牙接过地瓜,绝然转身向黑暗中走去。可未走出几步身体又滞在了原地。她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她不能就这样走了,那个男人绝对不会轻易 放过这个孩子,她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