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暗无星辰,峡谷四周一片死寂,仿佛一切生灵都在沉睡,唯有黑城堡内灯火通明,微弱的欢声笑语萦绕盘旋在这座孤独的城池上空,上演着醉生梦死。黑城堡内的欢晏正举行得如火如茶,夜幕已然低垂至谷底,当古老的高墙上冉冉升起信号之光时,父亲下令让蒙敖将军率领为数二十余人的队伍组成先头部队在前方探路,而弗根则置身中军尾随其后。他们悄无声息穿过峡谷,下马后又徒手攀越沙岩,伯尼王兄在他们身旁絮叨了一些曾经在此地烹饪野味的趣事以及蒙敖将军酒后粗鲁鞭打矿工的劣迹,直到几个大小一致的矿洞赫然出现在眼前为止,他的话音才总算落幕。
“就是这里。”先前一位负责运送食物的骑士告诉他们,所有幸存下来的人都藏在其中一个纵深较长矿洞里面。
父亲泰瑞停下脚步,他叫人点火把。这时,伯尼王兄走到队伍前面,“大人,我们派几个人进去就好了,您没必要亲身涉险。”弗根也点头同意伯尼王兄的建议。
“如今我的子民仍在饱受苦难。”父亲泰瑞道,“我必须进去探望他们,以聊表歉意。”
面对老王的固执,伯尼王兄不好再作任何坚持,“大人,我只是提些建议罢了,希望没给您带来什么困扰。”他说。
“我知道你们是一番好意。”父亲道,“但眼下我们只不过是钻个洞罢了,这地方我比你们更熟悉,没什么危险不危险的。”父亲说完便从旁边的骑兵手里接过火把,准备迈入洞口。这时弗根急忙走上前,“即然父亲执意如此,那就算上我一个吧!我身为王子,于情于理也应当亲自前往。”他对父亲说。
父亲思量了片刻后方才同意的点头,“那好吧!我儿难得有这份心意,我又怎可拒绝,你就陪我一道吧!其它人留在原地就好。”他吩附。
骑士为他点另一支火把!他匆忙接过来后便紧随父亲的脚步,踏入渐暗洞口直到没入深处的漆黑。当他们摸索着进入洞中更深处时,弗根已经明显感觉到浑浊的空气,潮湿、霉菌、还有一些腐臭地气息,甚至是呼吸都有些困难,父亲在前面领路,火光照映下他的面孔有些红润,呼吸急促。
“这里路面不平,小心着点。”父亲举着火把四下打量,摇曳的火光时而照亮墙璧上突出来的岩石,时而又照亮脚底的碎石块,弗根默然无语地跟随其后,被洞内窜出来的阴寒湿气冷得直打哆嗦,“这里真是够冷。”他对父亲抱怨道,感觉手臂上冒起了鸡皮疙瘩。
“矿洞里的环境可不是你想像中那么美好,这是你自己要来跟来的,怨不得别人。”父亲告诉他,他们越往深处,足音回声越大。
“我还能忍受得了。”弗根在后面回道。
“弗根,你要明白,我们的金子来得并非容易,有多少先烈为了苏代尔的繁荣丧生于此,而今却被盖诺那混球轻易夺走一切,有朝一日,我定要让他加倍奉还。”父亲用力咬着嘴唇,语气无比坚定。
“我明白。”他只能这样回应他的父亲,偌大的洞窟里黑影跟随着光晕跳窜,那是他们的影子,弗根觉得他的影子狰狞可怕,仿若亡灵游魂。他踩着父亲脚步经过的地方向前行径,也不知又走了多长时间,直到在一条分岔道上找到第二层入口时,父亲才告诉他已经到了。沿着木板搭成的简易楼梯,他们摸索着下到第二层,在这里弗根能察觉到洞窟更加宽敞,但也却更加黑暗,而此时握在他们手中的火把也因空气稀缺而变得暗淡。
“把火熄了吧!”父亲对他说,“这里的养气不太充足。”弗根照办,在熄灭火把的那一瞬间他的眼前突然一片漆黑,让他无所适从,就连一直跟随他们的狰狞黑影也似乎随即潜藏了起来,“我什么都看不见了。”弗根小声对父亲说,“连我的手在哪儿都不知道了。”
“试着举起来,摸摸你的脸,你就知道它们还长在胳膊上。”父亲道:“如果还在,那就用它们抓住我的衣服。”
“我开玩的啦!”弗根嘻嘻笑道,“您儿子已经不再蹒跚学步了。”
正在他们唏嘘细语之际,一柄冰凉的匕首直接抵住他们的后背,“不许乱动,双手举过头顶,慢慢转过来。”从他们背后传来一个低沉微弱的声音,是一个男人,弗根心想。父亲双手过头,却不至惊恐,他顿了片刻,才冷静地开口,“如果你想要从我们这里抢些财物,那我可要表示很遗憾了,因为我们已是身无旁物。如果想要我们的头颅,那么,对于一个手中持有家伙的人来说,可就简单多了。”他对身后的人说,“不过,菲利,你真打算这么办吗?”
“您是?”潜伏在黑暗中的男人听到有人认出他,显然放松了一丝警惕。
“你还活着?这可真是让我惊讶的消息!”父亲泰瑞早已认出此人,“我原本以为你已经战死在城中,没想到……”
“天呐!您可是陛下。”男人惊呼道,他立即抽回匕首,动作缓慢无力绕到他们正面仔细地瞧了瞧。
“看清楚了吗?正是我,这些日子除了肚皮瘦了一圈儿之外,其它的好像也没啥变化。”泰瑞凝色庄重却也玩笑自如,“其他人都还好吗?”
“哈啊!谢天谢地!陛下您可总算是来了,”得知面前的人便是老王泰瑞后,菲利有些情绪失控地老泪纵横,“陛下啊!我总算把您给盼来了。”
“你这是干什么。”泰瑞道,“把眼泪擦干,别这么没出息。”
“陛下啊!您有所不知……”菲利哀伤地告诉他们,他一五一十地向他倾诉苦难,“我们幸存下来的士兵们大多都身负重伤,他们连日来受痛苦折磨,哀嚎不断,任谁见了都无法忍受那种场面,不过这还不是最惨的,食物匮乏才是最让人致命的因素,起初士兵们还有力气呻吟,到了后来,大家都已经被饥饿困扰得没了声音,而泽丘卫队长派人送来的那些粮食根本不足以撑过半日,我真担心再这样发展下去,会……”菲利不愿再接着说下去,只是用手指抹了抹脸上的泪水。
“该死,是我让大家受委屈了。”父亲泰瑞听罢心头隐隐作痛,“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
“您来了就好。”菲利虚弱地说道,“而且我一直相信您一定会来解救我们的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