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高考结束,各大小饭店都会接到许多的“学子宴”订单。所以会临时招工,燕子当仁不让地也应了饭店老板之约去打工了。燕子打工的饭店也接了许多订单,这个时间段在饭店打工的工资相对高一些,这个机会燕子当然不会错过。燕子要在饭店打工两个月,这两个月下来燕子能赚到8、900块钱呢。
“学子宴”在这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形成了一种类似习俗一样的存在。凡是有考生的家庭无论自己的孩子考了多少分,考的什么学校,都会举行学子宴,目的自然是不言而喻。老百姓对此叫苦不迭,却又无可奈何。
今天饭店举行的是婚宴。今天也是燕子在饭店打工的最后一天。学子宴已经结束,傍晚五点今天宴席的第二拨开始了,就餐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地走进大厅,燕子推着餐车走进大厅正在摆盘,就听见老板娘在喊自己:
“王姨,你的电话。”老板娘举着自家电话的分机喊着燕子。
燕子跑过去接过电话,电话是姐姐打过来的,声音惊慌中且带着几分哭腔:“燕子,咱爸病了,很严重。你们都过来吧,把爸爸的衣物也都带来吧。”
今年的年景不是很好,全国各地多处发生水灾,燕子家这里也毫不例外地发生了水灾。为了安全起见,姐姐把爸爸接到了市里,半个月后大水退了,爸爸本来打算今天就回来的,可是
听到姐姐的声音,燕子心里一惊,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隐隐的有些疼。她回头看了一眼饭店大厅里灯火辉煌,歌声绵绵,一对新人穿着中国红的新婚礼服在给宴会的宾客们敬酒,宾客们喝着酒,道着喜,一片喜气洋洋。燕子强忍住泪水跑出了大厅,回到家就打电话告知哥哥和弟弟们。
也许是心灵感应吧,又或许是血缘关系吧,那种感应都是一致的,心揪着疼。燕子非常害怕那个最不想听到的消息,惜我感应不要应验。然而事情就是这么让人猝不及防地验证了那个心灵感应。
因为交通很不便利,只有火车,等燕子全家赶到医院的时候,爸爸已经停止了呼吸。爸爸是突发心肌梗塞抢救无效离世的,爸爸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灾难突然的降临,全家人都无法接受。从这一刻起,燕子没有爸爸了,燕子再也看不见爸爸了。爸爸的笑、爸爸的身影、爸爸替自己接送儿子上学的一幕幕,从今天起往后都没有了,再也看不到了。
爸爸在别人大喜的日子里悄无声息地走了,燕子却失去了那个最最疼爱自己的爸爸,那个让燕子永远不会忘记的日子:1998年8月30日。这个日子将永远刻在了燕子的心里里。
燕子不知道今天这个最难忘、最痛苦的日子会突然降临。命运为什么对燕子如此残忍?难道燕子做错了什么了吗?燕子哭的不能自已。
八月末虽然也是夏末。那天,天很冷,特别的冷,冷的心一抽一抽的疼。燕子她们姊妹五个都穿着棉大衣给爸爸守灵。
凌晨三点燕子去太平间换哥哥回家吃饭休息,早晨八点哥哥又回来换燕回家陪陪妈妈。刚刚走出医院大门口就看见医院对面的饭店门口充气的龙门高高撑了起来,几面彩旗也挂了起来,一片喜气洋洋的样子。燕子的眼泪刷地就下来了,人家是欢天喜地的,可是自己这边爸爸躺在冰冷的停尸间。这还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燕子突然不想回去了,转身回到爸爸身边,和爸爸在一起的时间就剩两天了,燕子一刻也不想离开爸爸了。他找了两个同学去陪着妈妈了,自己去陪爸爸了。
一家人在停尸间守着爸爸的最后两天。出殡这天,司仪的一整套礼仪下来,燕子什么也没听见,哭的耳鸣、头痛欲裂。起灵时哥哥在司仪的指导下,高高地举起丧盆又猛地摔在地上,“嘭”地一声,那盆破碎那一瞬间,燕子直接晕厥过去。幸好有二微、桂香和焕敏在,才没有让燕子倒下去。
早上临走前燕子找了两个邻居陪妈妈了:
“何姨,我们现在走了,求你一会过去陪陪我妈呗?我一会再找两个人,你们换班帮帮忙,好吗?”燕子摘掉孝布腰带站在何姨家门外喊了一声。
“行。你去吧,我吃了饭就过去,不用惦记你妈。”何姨从里屋出来说。何姨和燕子家是快三十年的邻居了,一直处的很好。燕子又找了修婶和徐姨。
燕子他们从火葬场回来,哥哥、姐姐、弟弟一起把爸爸的骨灰放在了灵堂,燕子没有去饭店,让二微和桂香陪好自己的同学就回家了,她要回家陪妈妈,爸爸走的太突然了,妈妈一定受不了的。
现在燕子回来,她们都在,燕子一一鞠躬谢过。
晚上,燕子回到自己家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本来这三天就没有吃好,几乎没有睡,可就是睡不着,望着窗外的满天星辰,爸爸的影子就像电视剧一样一集接一集地在脑子里闪过:
爸爸是建国前的老干部。他身材匀称,一米七五的个子,年轻的时候是篮球队的灌篮高手。现在虽已年近古稀,走起路来,却腰不弯,背不驼,还是老干部活动中心的门球队员呢。由于有点列宁头,所以爸爸习惯梳背头,鼻梁上总是架着一副度数不高的近视眼镜,穿衣虽不高档,但十分整洁。爸爸平时总是喜欢小酌两口,所以每到过年过节我们姊妹都会给他买些烟酒,可他总是一再叮嘱:千万別买瓶装的(指成品),我就喜欢喝散装(论提卖的)。给他买条哈尔滨或者大前门烟,爸爸总是以烟卷没劲而拒绝。可是当我们把烟酒送到他手上的时候,爸爸脸上那欣喜的样子,就像孩子得到了自己喜欢的玩具一样。其实燕子他们都知道是爸爸舍不得让孩子们给他花钱。
爸爸是个很有才华的人。爸爸的字写的好,特别是爸爸的空心字写的那叫绝,无论从哪里下笔在哪里收笔,字的间架结构安排的都很得当,无论是横竖还是撇捺都遒劲有力,运笔的线条无论是粗细还是力度都恰到好处。爸爸还是我们当地的八大笔杆之一呢!
爸爸还会画画,画的鸟放到林子里会“飞”;画的花栽在盆里就能“开”;画的鱼放到水里就能“游”。爸爸还略通俄语、日语,可以简单的日常对话。晓知中医和周易,好多人都以为爸爸是个大学生呢。其实爸爸只是小的时候读过不到三年的私塾。听妈妈说那还是因为爸爸是家里的唯一男孩,才有机会读。爸爸之所以知识这样渊博,和爸爸聪明好学,又特别喜欢看是分不开的。爸爸经常说自己是生不逢时而耽误了学业。所以爸爸对自己五个孩子要求非常高,他希望自己的孩子都能有所成就,超越自己。
燕子记得小时候,只有爸爸一个人上班,兄妹五个上学就是家里的一大部分支出。所以家里生活比较拮据,为了节省开支,她们兄妹五个的作业本都是买白纸裁成本子大小钉成的本子,爸爸每天下班回来的首要任务,就是为兄妹五个钉本子,再给白纸本子打上学校要求的不同格子。什么中方格、田字格、格算草,就连作本都是爸爸打的格子。本子正面用过了,爸爸就把反面再打上格子继续用。爸爸虽然对她们要求很严,但很爱她们,她们兄妹五个也都很争气,各个都是班级的学习尖子,而且都在班级里“身居要职”。特别是哥哥和燕子,哥哥是学校体操队的,燕子是学校宣传队的,燕子能歌善舞。那年燕子还是学校宣传队的一号人物呢。那时的燕子不但学习好,舞跳得好,歌唱得也好。功夫也相当不错,踢腿、劈叉、下腰、翻跟头样样都行。爸爸也为自己的几个孩子着实地骄傲过。
但是,事情总是不随人愿的,哥哥初中还没有毕业就赶上了那场风暴,哥哥与大学失之交臂。到了燕子、姐姐和弟弟上大学大学时候,又赶上了史无前例的选举上大学,这对燕子这样的家庭来说简直是开了天大的玩笑。选举是需要有现代背景的,尽管爸爸是老干部,但是爸爸不在其位,也就不谋其政,所以选举上大学这样的事情,就是像雨点一样密集也不会落到她们头上。七七年恢复了高考制度,燕子一家非常高兴,终于有了展示自己的机会了。第一年哥哥、姐姐都以优异的成绩而榜上有名,可是录取通知单却不知去向。哥哥因此大病了一场,爸爸也因此陷入了深深的内疚、自责之中,说是他耽误了孩子们的前程。
那一年爸爸明显地老了许多,乌黑的发际间明显可见丝丝白发。看到爸爸的白发就像一根根钢针扎在燕子心上。一九七八年,哥哥过了应考年龄,姐姐再次参加高考,为了避免再次被顶替,选报了当时少人问津的师范,终于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师大。
后来,哥哥和大弟弟都参加了成人高考,哥哥考取了省警官学校,毕业后做了狱警。弟弟以全省第四名的优异成绩被中央两劳政法大学录取,毕业后也当了一名狱警。燕子也凭自己的实际能力考取了当地小学老师的招聘。那时候许多人对燕子的爸爸妈妈都投来艳羡的目光,
就这样,燕子在回忆中渐渐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