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就北宸老祖两百年祭典上惨烈无比的那一幕来看,太初观也不消停。
“要说你们魔教就好好说魔教,一个劲的扯我们北宸做什么!”蔡昭从热气腾腾的巨大澡桶中抬起头,露出软玉温香的小小肩头。
她恼怒不已:“还有,我洗澡你在我屋里做什么?!”
坐在桌边的俊美青年微微蹙眉:“中间摆了那么大一面屏风,我什么也看不见啊。”
——整间屋子以一面绮丽缂绣的四面大屏风为界,左面雾气氤氲,湿润温暖,右面窗明几净,唯有一桌一椅一人。
蔡昭气的快要喷火:“你到底懂不懂道理?男女有别不知道吗。我在里头沐浴,看不看得见你都不该在这里!当初我闯进三师兄屋里,他还穿着中衣呢,都忙不迭的披穿外袍——看看人家这修养这礼数,你真是……”
“你说什么?”慕清晏立刻沉下脸来,“一个大男人衣裳都没穿好,你居然敢直直往里头冲,男女有别不知道么!这么大的人了,不知道该避嫌么!”
蔡昭差点一头栽倒在浴桶中。
“你也是男的!你怎么不避嫌?”她尖叫出来。
“我不一样。”慕清晏理直气壮,“我心无杂念。哼,宋郁之这种人,明明已有婚约,还跟别的女子拉拉扯扯,心里头不知在想什么呢。”
蔡昭很感谢宋郁之先前的帮助,忍不住替他分辨:“三师兄不喜欢凌波师姐啊。”
“既不喜欢,为何不早早解除婚约?非要等下家出来才松口么,哼,怂货。”
慕清晏玉骨般的手指微微用力,黄梨花木的桌案现出一个清晰的掌印,“这回就算了,下回再叫我知道你和别的男子不知避嫌,别怪我出手没分寸!”
蔡昭无力的把下巴搁在浴桶边上,气的想要仰天长叹。
今日清晨在九蠡山脚下遇到这货后,她本不想理他。
这货也知道自己不受待见,一路默默跟随,直至出了青阙镇过了分岔路口,他才提议请蔡千二人沐浴更衣,小憩片刻。
千公子就不用说了,虽说那泔水桶是空的,但毕竟躺了一夜,身上的气味可谓销魂至极。
蔡昭也是一身的血与汗,疲惫不堪。为了消除蔡昭的戒备,慕清晏甚至表示可以服下落英谷的毒药以为牵制。
“好好的,为什么我要给你吃毒药?”蔡昭全然不解。
慕清晏耐心解释:“若我趁你歇息的时发难,或是悄悄偷走千公子,你又该如何。所以你要给我服下特制的毒药,等安全了再给我解药,这样才稳妥。”
看着少女茫然的目光,他惊讶道,“怎么,落英谷没有这种毒药么?以令堂的才能,不至于做不出来啊。”
蔡昭表示羞愧:“……等回去,我就提醒娘。”
这是一间雅致的竹林精舍,清冷僻静,周围只闻鸟鸣之声。
一位须发花白的矍铄老仆安静的等在此处,蔡昭听慕清晏唤他‘成伯’,态度难得的亲近尊重。
千公子本想直奔主居洗漱更衣,被慕清晏虚空一掌拍倒在地,然后被成伯拖进柴房洗涮去了。
蔡昭的待遇强多了。
暖意融融的内室,半人多高的油封桐木打造的巨大浴桶注满热水,干净崭新的整套衣衫鞋履已熏好了香,还有堆云般的柔软床榻。
——唯一讨厌的,就是慕清晏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
“行了行了,接着说你们魔教的家长里短吧。”蔡昭无奈的挥挥手,躺回浴桶歇息。
其实魔教的第一任教主就姓慕,两百年间的大多数教主也姓慕。
说白了,跟蔡昭常去的馄饨铺子一样,魔教其实是一份家族产业。
然而魔教教主也是人,是人就难免子孙不肖。
早在第三代教主时期就现出了毛病——他的独生子自幼孱弱静,肉眼可见的难堪大任。让他当教主,北宸六派能集体笑掉后槽牙。
可若将教主之位送给别人,慕教主简直浑身难受,还对不住祖宗,于是这位教主十分有创造力的想出了‘养子制’。
他千挑万选一位资质出众但性情忠厚的孤童,悉心栽培,同时不停灌输恩情重于天云云,等自己过世后,让养子以护教法王的身份辅佐亲生儿子,待能干的孙儿长大成人,就能顺利交接了。
“他怎么知道孙儿一定能干呢,万一孙儿还是静孱弱呢?”蔡昭觉得这位教主也未免太想当然了。
慕清晏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很奇特的神情:“慕家从未有过连续两代没出息的子孙——在聂恒城之前是这样的。”
蔡昭一惊:“聂恒城也是慕氏的养子?”
“不错。”
在聂恒城之前,慕家一共产生过三位权势滔天的养子作为摄教法王。
其中两位忠心耿耿,虽可能有过恋栈,但等到养兄弟的儿子长大后还是按部就班的移交了权力;有一位略不情愿,不过在将女儿嫁给新任教主后,也麻利的退隐了,据说晚年过上了抱外孙的幸福生活。
但聂恒城不是。
聂恒城是慕清晏曾祖父的养子,自幼精明强干,十五岁就开始辅佐优柔寡断的养父。
等到养父过世,他又继续辅佐体弱多病的养兄弟——也就是慕清晏的祖父。
谁知慕清晏的祖父母过早离世,走的时候慕清晏的父亲慕正明还不足十岁。
魔教家大业大实力强盛,远非北宸六派任何一派可比,是以教主必须铁血强权,手腕略绵软些的都弹压不住底下的豺狼虎豹,何况一幼儿乎?
于是,慕氏养子聂恒城,第一次以代理教主的身份执掌了权柄。
蔡昭听的有点傻:“那你爹呢,他现在哪儿?”
“四年前,过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