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岩这几天白头发蹭蹭往外冒。
洗碗机水箱已经出了几百只成品,沈沧行派林澈过来验收,这一验果然出了大问题。林澈不光是检查了表面工艺,还做了漏水试验,试下来才知道,几乎每一只水箱都存在漏水现象。
这一看就是焊接工艺出了纰漏,可发现容易,修复起来可不是一般焊工能干的。胡岩这几天眼皮跳得没停过,没想到灾难在这里等着他。原本看洗碗机一道道成型,他还庆幸,没了江落苏自己照样也能把产品倒腾出来,眼下出是出来了,就是出来的全是次品。
面子固然重要,可比不上生意。他厚着脸皮给江落苏打电话,没想对方故技重施,又把他拉黑了。照这样,去家里找她也没用,阿苏必定不会见他。可老洪的事和除尘工作台性质不一样,他没法继续退让,只能硬着头皮自己想办法。
他记起他妈上回提起的那个朋友的儿子,据说对方也是个技术员,前两天他情急之下又找他妈问了一嘴,那人还真是做厨卫的,专业也算对口,于是他把对方约出来,打算探探那人的实力。
江落苏在陶皎那里待了两天,江任杰就跟没她这个女儿似的,一个电话都没来过。不对,中间也来过那么一次,找她借钱。江落苏装瞎没看见,没给他拉黑已经算是莫大的仁慈了。
陶皎忙着回旺旺,发快递,她呆久了也无趣。好在李安华给她来了通电话,老头儿找她不是什么好事儿,是来拉壮丁的。江落苏心想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去干点活锻炼一下筋骨,于是答应了李安华,明天一早去七里岙,陪他上山摘杨梅。
谁知老头口中的一早和她的一早是两个概念,第二天凌晨点,她就被李安华的电话吵醒了。去的时候带着起床气,她连酒都没提。到了李安华家,老头儿已经背着箩筐在门口等她,一见她来了就把箩筐递给她,“来,今天你的任务就是摘满这一筐,筐不满,你别想下山。”
江落苏敢怒不敢言,自己拜的师,跪着也得伺候了。她跟在李安华身后,没精打采地往山上走,嘴里抱怨着:“谁这么一大早就上山啊?也不怕碰上野猪。”
“我看你长得就像头野猪,”李安华回头呲她:“年纪轻轻的,走路还没我这老头有劲,赶紧的,跟上。”
江落苏久不运动,爬山对她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但她越往上爬反而越精神,身体竟也没想象中那么累了。她原以为他们已经是这岙里最早的一波梅农,可没想到真到了杨梅山,山里已经热闹非凡,梅农们一边摘果子一边聊天,像极了小时候她在徽州老家起早插秧的氛围。
姚城的杨梅多得卖不完,当地的梅农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会有一笔不菲的收入。买杨梅吃的人只能看见新鲜饱满的果子,却看不见起早贪黑的劳动。看样子这世上真没有一分钱是好赚的,江落苏暗自腹诽。
已经有人摘了杨梅打算下山去卖了,碰到李安华和江落苏,笑盈盈地问他:“老李,这是你外甥媳妇?”
李安华竟然没否认,继续背着手往山上走,江落苏追上去问他:“师父,你还有个外甥啊,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李安华开口就没好气:“你家七大姑八大姨的,也都跟我交代了?”
江落苏被呛得没话,可她又受不得委屈,自己来充当苦力,老头不捧着就算了,还说话冲她,于是她也拽里拽气,骂一句“老顽固”后,学着李安华的姿势上山,半天没再吭一句声。
李安华心里美滋滋,这丫头可真是对他的脾气,要知道“老顽固”这三个字从某人嘴里冒出来,那少不了一顿粪瓢伺候,从这丫头嘴里说出来,他倒觉得也能忍受。
李安华一共有十多棵杨梅树,每棵树上他都用丝带做了记号。江落苏到时,发现树下已经有一个年轻小伙在采摘了,她问:“师父,那谁呀?”
李安华回答她:“我请的小工,叫他小徐就行。”
江落苏看那人干活手脚麻利,脚边的箩筐已经装了大半筐了,可见来得有多早,出于礼貌,她走过去打了声招呼:“早啊,小徐。”
小徐回过头来看她,面容清秀,年龄跟她差不多大,就是脑袋歪着,嘴巴也是歪的,说话嘴角还有口水滴下来,如果江落苏没猜错,这应该是个脑瘫患者。
她转头看李安华,从他的眼神里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不过她没觉得小徐有什么可怜,人家身残志坚,照样在靠双手养活自己。
三人各守一棵树。要不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三个杨梅筐,江落苏的那筐杨梅最少,摘得也是最小。她浑身那一百斤骨头,就有九十九斤不服输。赖只赖树下的杨梅不好,她卷起裤脚爬上树干,势要摘到一筐精品杨梅。
李安华一边摘杨梅一边叹气,果然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这丫头跟他年轻的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具产出来的,要不说他们是注定好的师徒缘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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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天亮的早,大概点半左右,小徐就卸了筐子,急急忙忙要走。他咿咿呀呀说了半天,江落苏一个字没听明白,李安华像是都懂,连连点头,让他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