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旬,胡岩收到盛洋的通知,洗碗机水箱正式进入试模阶段。
江落苏开始了两点一线的生活,每天从家里出门,先到山石打卡上班,把车间的工作简单安排好,然后再骑着小电驴去盛洋,配合模具厂家试模。
上午九点,沈沧行雷打不动会来车间巡查,冷着张脸,像电视里演的霸道总裁,身后跟着一帮子人,不过都不是穿西装打领带,而是清一色的蓝厂服。
江落苏这会儿正蹲在地上,两只白手套沾满了油,手里抡着根铜棒,看上去挺重的,胳膊上的肱二头肌若隐若现。
和她面对面犯难的男人叫钟勇,山西人,性格很开朗:“江工,听你的意思咱优力胶也用了,还是起皱,你说这问题到底出在哪呢?”
江落苏把手里的铜棒扔在地上,砰地一声巨响,气势恐怖如斯,说的话却十分耐听:“钟工,心别急啊,试模试模,重在一个试字,碰到问题在所难免,咱来这儿,不就是解决问题来的。”
钟勇望着那根铜棒,后怕地吐出一口气:“话是这么说,可咱两已经因为这个停滞好几天了,这要是沈总过来询问进度,我都不知道怎么回复他。”
“不用回复了,我都看到了,”沈沧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蹲在江落苏隔壁,对着地上的半成品好一顿观察:“小江师傅,怎么样?能不能解决?”
“别催我呀,”江落苏摘了手套,走到旁边的柜台上拿了一瓶水,仰头喝一口,又慢悠悠地盖上,像是故意要急死谁:“行是肯定行的,就是需要时间。拉伸过程中起皱是常见问题,但是起皱的原因各种各样,我现在也在一样样查找排除。”
公事公办,沈沧行很直接:“尽快吧,时间也是成本。”
“放心吧沈总,耽误进度我自行负责,”江落苏嘴上恭敬,心里酸着,恼着。催催催,难道她不想快点?这不是遇到难题了吗?
十一点,沈沧行提前半个小时下班,他惦记着四合院那桌饭菜,阿姨不知道有没有按照他昨天的叮嘱准备?
这段时间江落苏和那位钟工都在他的四合院吃午饭。他请的阿姨是姚城当地人,买菜也是按照当地人的喜好,海鲜类偏多。但据他观察,江落苏好像不爱吃鱼,口味也偏重,专挑菜里当配料的小米椒吃。估计是这几天的菜不合她胃口,她吃饭都变秀气了,丝毫没有在牛味馆啃牛骨头时的豪迈,搞得他都受影响,老觉得饭菜索然无味。
沈沧行想,他堂堂东阳的“高岭之花”,能让跟着他干活儿的人饭都吃不饱?这传出去像什么话。所以昨天下班前专程叮嘱了阿姨,买菜的时候别买鱼了,全部换成肉,鸡肉牛肉羊肉猪肉都买一些,口味怎么重怎么来,誓要让江落苏把这几天少吃的都补上。
阿姨好生奇怪:“沈总,你不是不能吃辣吗?”
沈沧行道:“清淡的吃腻了,偶尔也要换换口味。”说完察觉不太对,这话往深处想,颇有点渣男意味。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好不容易等到十一点半,沈沧行看着桌上红彤彤的菜色,脑子里甚至浮现了江落苏大快朵颐的画面,还没来得及自我感动,就接到江落苏的电话,说她和钟工有约,中午不来四合院吃饭了。
沈沧行气得够呛,但又找不到发飙的理由,毕竟这一大桌子是他主动热心肠准备的。他看一眼对面的林澈,殷勤地往他碗里夹了一块辣子鸡,“来,这个下饭,你多吃点。”
林澈避而不及,一碗饭里扑了半碗辣椒,“阿行哥,我半辈子吃的辣椒也没今天这一顿多。”
沈沧行埋头吃饭,不是不说话,是舌头已经辣得失去了知觉。他自己点的菜,吞刀子也得咽下去,还要状若无恙地给林澈洗脑:“专家说了,偶尔吃辣一些,养胃。”
林澈老实巴交,想反驳却不敢,嘴里呼哧呼哧冒着热气,辣得涕泪横流:“你可能得先给我治胃了。”
大概是辣过头了,沈沧行心里火烧火燎的。他在这忙前忙后地准备,江落苏倒好,约着人家跑外面吃去了。吃就吃吧,电话都打来了,也不知道顺带叫上自己,亏得他还惦记着她的口味,他算是明白了,那丫头就是个小白眼狼。
白眼狼江落苏这会儿拉着钟勇进了一家川菜馆,对着菜单一顿指,点的全是开胃的大菜。
“钟工,多吃点,这顿我请,”江落苏笑得很是谄媚。
钟勇此刻就是丈二和尚。他跟江落苏相处有些天了,她性格直爽是不假,但平常除了工作,两人私下并没有过深的交流,今天怎么突然这么殷勤,竟然主动请自己吃饭?
以他混迹江湖多年的经验,女人主动请男人吃饭,要么是有事相求,要么就是看上对方了。他反思自己,好像并没有能帮得上江落苏的地方,那唯独第二种可能,江落苏必定是被他该死的帅气俘获了。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还是本能地理了理身上的蓝色厂服,甩甩刘海道:“江工,你今天特地请我吃饭,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想不到这钟工还是个聪明人。江落苏被戳破了小心思,这会儿还真有点不好意思:“没错,是有点事儿想跟你说。”
钟勇心想,女人,我猜到你要说什么了。他抿着笑打量江落苏,长得确实挺漂亮,性格也好,算是勉强配得上自己,于是没头没脑地来了句:“我可以考虑考虑。”
“真的啊?”江落苏又惊又喜,给钟勇的杯子里倒了杯汽水:“我本来还不知道怎么开口呢,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那你什么时候能给我拿过来?”
钟勇一头雾水:“什么?拿什么过来?”
江落苏说:“酒啊,杏花酒。你上次不是说你是汾阳杏花村的吗?还说从家里带了几瓶杏花酒过来。是这样的,我有个长辈特别爱酒,我想跟你买两瓶,你看行吗?”
“啊?”钟勇话都说不利索了:“行,说,说什么买不买的,我,我送你两瓶。”
江落苏没想到钟勇这么仗义,她也不是个爱占便宜的,想起过年从徽州老家也带回了些特产,决定明天挑些好的给钟勇拿来,礼尚往来,这点人情世故她还是懂的。
午休只有一个小时,这顿饭吃的很赶,不过江落苏也没委屈自己,她一顿干了三大碗,外加两瓶汽水。对面的钟勇倒是吃相斯,大概是没见过女人吃饭像她这么凶的,全程笑容都不太自在。
管他呢?又不跟他谈对象。想到这个,江落苏暗戳戳的笑,这些天在小院儿吃不饱也不全是因为菜不合胃口,还因为对面坐着沈沧行。真该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在沈沧行面前好像有点在乎形象了?
这可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