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免尴尬,忙往锅里撒了好些青菜,并窝下一个鸡蛋。一面调佐料,一面碎碎念,“葱花不要,芫荽不要……”
扭头冲李辞抱怨,“你怎么什么都不爱吃。”
李辞没所谓地笑笑,坐回小杌子继续看火。该怎么说呢,凡是能吃的东西,他都被人下过毒。后来只敢吃口味清淡的食物,方便觉察出异味。久而久之就习惯了清淡饮食,葱蒜韭菜一律不吃。
絮儿早知道他口味古怪,已经见怪不怪了。便带着笑打趣,“其实么,你也算不得挑食。无非两样东西不吃。”
听她语气软绵绵的,带着顽皮的笑,李辞就知道接下来准没好话。但他爱听。
“那你说说,我是哪两样不爱吃?”李辞说着,依旧拿细棍子划着冷灰。
絮儿捞起面盛到碗里,一并捞起烫得半熟的糖心荷包蛋与青菜,把面搁到餐盘,端着走来。
“无非是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笑话说出来,别人还没笑,她自己先笑个不停。
李辞没被她的话逗笑,倒被她憋不住笑的样子逗笑了。
他自然地接过絮儿手中的托盘,不轻不重地道了声,“谢谢。”
絮儿听得出来,这声谢谢与往日调侃的调调不同,很有几分郑重。
一碗面有什么值得谢的呢?李辞给她开那么高的月例,时不时还要给些金银,买一千碗面都够了。
何况,她的手艺不怎么好。偏生李辞吃得清淡简单,好像也不需要什么好手艺。
冥冥之中,是有些般配的意思。
絮儿想到这里不免脸红,连忙摇头两下阻止这可怕的念头。反复默念爱钱语录,联想李辞丑得惊人的容貌,勉强压住心头悸动。
待李辞吃过面条,絮儿收拾洗好碗筷,就着余下的火又烧了一大锅热水,嘱咐李辞自己提来洗澡。
提水洗澡?
李辞长这样大还从没提过水。暗想白家虽不成气候,到底养着几十个下人,何至于让她事事亲力亲为。
必定是待她极坏,连粗使丫头的活都由她自己干。
默默在心中把白家人的生路掐断。
偏房内,暗卫打得满满一桶温水。
李辞泡在温热的水里,令他想起中秋那夜。絮儿贴在他怀里熟睡,贴得他心腔发烫,也是如水般的暖热。
他把脸沉到浴桶里去,在水底睁着眼睛。他从小就喜欢长时间闭气,在濒死的痛苦后冲出水面猛一呼吸,便有些松快的欢愉袭来。
那是他为数不多的获得快乐的途径。
卧房这头絮儿睡不着,许是忙活一阵过了睡意。
她盯着纱帐顶出神,抬手摸了摸额头,李辞手上的温度似乎永久停留在上头,留有染着沉香的体温。
尽管絮儿重新打水洗过,依旧洗不干掉。她记起李辞那时的眼神,不像往日泠然冷酷,浸满温柔又饱含委屈。
说不清是在关怀她,还是祈求她注意到他的委屈。复杂得很。
絮儿的脑袋瓜本来就不擅长处理男女情事,那个眼神比数学试卷最后一道大题还难解。
她再睡不着,四周黑洞洞的,一点风吹草动便格外清晰。
仿佛听见有人提水往偏房去了,又听见哗啦啦的水流声,跟着水声遐想,李辞在水雾里脱下外袍、中衣、裤子……
完了,更睡不着。
絮儿搓搓灼热的脸蛋,听见“啪嗒”一声动静,很像溺水时人在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