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要紧的折子,内阁都会送进来给他亲自批复。他批好了再由内侍第二日卯时前送到内阁,依照批复行事。
恒荣帝随意翻开一本,看得眉头深锁,沾着朱砂随意勾画两笔,索性撂下不写了。
沉默片刻,将折子猛地扔到地上,“混账!反了天了!”
应声进来个老太监,自家佝偻着腰背,却跑去替他抚背,“国事虽要紧,皇上也该保养身子。夜里不好动气,仔细伤肝。”
恒荣帝哪里会不气?折子是吏部侍郎呈上来的,让他过目近期官员任用名单。苏州府台、浙江布政使、山西盐运使……好些要紧衙门塞着酒囊饭袋。
里头有些人连进士都不是,不过靠祖上封荫胡混差事罢了。
这些贪玩好耍的世家子弟,哪是去给他看守钱袋的?分明要处心积虑从他的钱袋捞钱。
料定吏部几个堂官必定收了不少卖官银子,真是猪油蒙了心,当他这个皇帝死了么!
恒荣帝越想越气不过,厉声道:“明早传吏部侍郎洪易进来,就在这院子里,让他现刨十根木条出来,做不完不许归家。”
那太监点头应是,满脸写满惶恐。人都是越老越和善,皇上可好,越老越暴躁。今儿罚侍郎,明儿骂尚的,全看他心情好坏。
过了好半天,恒荣帝才缓过劲。曲着条腿半卧在榻,将本奏折一下一下打在掌心,似乎在考虑什么关乎国家生死存亡的难题。
良久冒出一句,“葡萄酒他们没喝?”
老太监笑答:“齐王殿下喝了几杯,想来王妃不胜酒力就没喝,只吃了葡萄。”
恒荣帝轻轻摇头,低声道:“不中用的东西。”
不中用当然不是骂太监。人家太监压根也没东西可用。是暗骂李辞没能耐的意思。
原来,他差人往二人喝的葡萄酒里掺了欢情散。量虽不多,也够男人一展雄风的了。
此前听暗卫打听,说是齐王与王妃并未真正圆房。唯恐这女人推三阻四,是看不起他儿子。
他的儿子向来只能由他看不起,旁人都要当成天神供着。
又怕那场大火真的伤及李辞的根本,失了男人的本事,彻底在媳妇面前抬不起头。
于是趁齐王妃落水的机会,恒荣帝决定让二人就地圆房。
李辞那个逆子他知道,平日虽待人冷冰冰的,倒不是真的无欲无求。不然也不会隐忍两年,必定对前程存有想法。
男人滔天欲念的终极形态,就是对江山的渴望。很好,这才像他的儿子。
他既要儿子们俯首于他的权力,猜测他,讨好他,服从他,将他视为神明。又不要儿子们为此手足相残,引发党争混乱。
他要儿子们友爱,又要儿子们好斗。是天底下最贪婪的父亲。
今日得知齐王夫妇不肯圆房的原委,不过是齐王妃嫌李辞面貌丑陋。然而,恒荣帝十几个儿子里头,论相貌和性情与他最像的当属齐王李辞。
说齐王丑不就是说他丑的意思?他可忍不了。
恒荣帝略一想,吩咐道:“今夜叫他们歇在永寿殿,不许出宫。听闻齐王妃落了水,叫人好生伺候着。”
思考片刻又道:“葡萄酒,再送一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