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乔脚步一顿,心中闪过一个念头继续往楼下冲去。
在医院里实习的时候陆乔常常夜里被喊起来参加手术,为避免临到出门慌了神落下东西,陆乔养成一个保持多年的习惯,就是睡觉之前将第二天要穿的衣服放在一起,所需的东西也要提前装进包里整理好,只是没想到这样的习惯方便了陆乔今晚的逃跑。
陆乔一边走一边将衣服一件一件的加在身上,裤子躲在一处绿化带里穿上。
冰冷的风像是能穿透身体一般,陆乔哆哆嗦嗦的捏着领口,让风不要灌进身体;慌乱之中没有带伞,密集的雨丝落在脸上像是无数银针扎进肉里冷的生疼;鞋也没有换,棉拖鞋没有后跟,有雨水打湿了袜子,脚冷的近乎麻木。
陆乔抬眼望了望幽长空旷的大街,湿漉漉的街在昏黄的路灯之下泛着清冷的光,道路两旁高大的楼房里零星的亮着几盏灯,不知道谁家无眠的人或许正像刚才的自己一般站在窗户旁向外观望。
多可笑刚才她还是看“风景”的人,一转眼自己成“风景”中的人!
这个夜晚注定又要绵长难熬,陆乔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可是也总不能就这么在大街上走着吧,万一遇上坏人怎么办?
已经死过一次了,难道还要在死一次,而且还再一次这么狼狈的死。
陆乔左顾右盼,挑着空旷路灯明亮的街走了一阵,路上碰到有个男人不怀好意的打量着她。陆乔瞪着一双愤怒的眼用眼神逼退了他。
这样的夜里还在街上游荡的人有几个是正常的?有人胆敢使坏,同样也有心死不顾一切的反抗,何况经事太多的陆乔那双眼睛一旦含了恨意就有凛然的让人直达心底的寒意和绝望,不是有心死的力量不敢招惹。
穿过几条街陆乔眼睛终于亮了起来,一个硕大明亮的数字“8”悬在头顶,就像漆黑的夜里高悬在天上的明月一般,陆乔悬着的心稳稳的落地。
前台接过陆乔的身份证不忘记从上到下把陆乔打量一番,但是仅仅只是看一下,就像看一张索然无味的白纸。作为酒店前台她们肯定已经看到了很多不同样的情景,陆乔的境况对于她们来说应该还算是正常的,不值得多看一眼。
可是陆乔却不自然的抹了一把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幸好前台的大柜子挡住了陆乔的脚,不然她可怜的自尊心恐怕又得在陌生的眼光里再一次受伤。
领了房卡陆乔找到自己的房间,光芒冲散房间黑暗的那一下陆乔长长的吁一口气:总算有一个落脚的地方了。
衣柜上有点灰,打扫房间的人肯定又偷懒了;床单被子虽然洁白可是一根女人的长发赫然提示这家酒店偷工减料浑水摸鱼;伸手一按床垫就陷下去一个大洞,这么软的床明天早上起来腰肯定又要痛了;床头柜上抽屉的底板掉落一半,一双红色的凉拖鞋已经磨的发白,这么差的环境也有这么多人光顾,难怪这家酒店开遍了全国。
陆乔的脑子飞速的转着,听着窗外稀稀拉拉的风雨声安慰着自己:总比以前好吧!何况今晚自己是跑出来的,太贵的酒店住不起,八十能住这样的酒店已经不错了。
陆乔反锁上房门,看着那锁边上几颗松松垮垮的螺丝钉又搬了床头柜去顶着房门。
安静下来的陆乔睡意全无,胸口积压着很多想要倾诉的话,拿起手机翻看着里面一个又一个电话号码,每一个电话号码想要拨通,却又有更多的理由去拒绝。
这个不熟悉,那个仅仅只是同事,见面点头的那种;有几个人倒是认识了很多年,可是已经好久不联系,半夜三更骤然打去电话只怕别人会觉的不是要命就是借钱。
姑姑的电话还是不要打了吧,给他们说还不如给自己的爸妈说;那就打给爸妈吧!可是现在他们已经睡了,一直担心自己的妈妈可能又失眠没睡觉,自己之前已经闹出了那么的阵仗,这会在打给她只怕她会更伤心,劳神又帮不上忙最后落个坏;
哥哥呢?
小侄儿不到一岁,还要喝夜奶可能会恰巧已经醒了,哥哥可能不会拒绝自己,可是上一次的大麻烦自己受辱不说,也连累了哥哥。
哥哥为了帮自己出一口恶气痛揍了一顿朱霆,朱霆脑袋开了一个口子跟着他那个无耻的妈赖在医院不走还报了警。
正如警察所说的,打输了住院,打赢了坐牢,警察才不会管陆乔家里的一摊烂事,反正哥哥把人打进了医院错的是哥哥。哥哥是党员,在国企上班,如果有了刑事前科一辈子就毁了。
嫂子求情又赔钱,朱霆一家却对嫂子恶语相向,最后喊来两个姑姑当和事佬才把事情私了。
嫂子看向自己的眼神有恨又有失望,妯娌之间那根敏感的弦一下就被拨动。
还有爷爷……
想起爷爷陆乔眼泪瞬时就上来了:爷爷的电话再也无法拨通了!
是陆乔不好害了您!爷爷今晚下雨好冷,您在那边好吗?
陆乔捏捏发酸的眼角,将眼泪抹去,将捏的发烫的手机丢到一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俗话说不作死就不会死,如果作死有一个境界划分的话,相信陆乔在这短短的两三年时间里作死技能已经到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
如果这世上有后悔药陆乔肯定会整整来他一大坛子,就算没作用一坛子的药也能吃他个老年痴呆把所有的一切忘记也不错。
想到要把一切忘记陆乔打了个寒颤,总不能因为两个臭男人把父母哥哥也给忘记了吧!
过的不开心的人对于未来常常感到渺茫,就会追忆从前,陆乔当下就是如此,念及从前,童年那颗闪亮的星就在漆黑的记忆深处发出异常晶亮的光。
陆乔出生在中国地图上都找不到只能在县地图上才能找到的一个小乡镇上,头上有一个哥哥叫陆军军。
上世纪七十年代社会动荡飘摇,大学毕业的爷爷身处乱世之中却在当时叫做供销社的小单位上谋了个会计的职位,战战兢兢勤勤恳恳低头做事,生怕一句话说错了、说大声了招来横祸。熬到*****结束,社会拨乱反正之后,爷爷才迎来他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