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铜钱虽然也重要,但张叔夜也知道,这普天之下,早就没有了太清的水。
一旦真的全清,就没鱼了。
所以金银铜钱没了固然可惜,但最重要的就是这些首饰。
张叔夜不是昏官,明白这时代的首饰基本都有很高的辨识度,大多数还真可查到是哪家商号的制品。
这样一来就能顺藤摸瓜,大概率理清被害者是谁。
张叔夜觉得:人不能死于无名。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圈子和亲人,或是游学的学子,或是远方办货的掌柜。
结果这些人一去不复返,消失在了孟州地界。
限于时代,限于官吏昏庸,有些人忽然消失了就消失了,家属喊破喉咙哭瞎眼睛也没用。
一段人生,一个生活圈子,就这么自此消失于无名。
这就是张叔夜到任后,连夜查看司法卷宗时,最不能接受的地方!
比蒋门神和施恩这两黑恶官二代子弟的斗争,更不能接受。
现在张叔夜终于松了一口气。
瞧这规模,如果这纨绔子弟真的心黑,断不可能留下这么多首饰。
但要说这货“正直无私”,来这里真的是护卫钱财。
那是打死老张、也不信的。
迟疑了老久,张叔夜又斜眼瞅了外面的高明一眼,倒也容色稍缓。
接下来张叔夜初步巡查一番,开始拿着本子和笔。
并临时征召了这些东京流窜过来的流氓“服役”。
让他们一边报数并描述首饰,以便张叔夜登记造册。
最终,把每一件或值钱或不值钱的首饰登记后,孟州官府的大队人马这才来到。
一边组织装箱押运。
张叔夜还又迟疑少顷,对时而偷瞧这边一眼的高明招手:“过来。”
高明顿时跑来,大拍了老张一通马屁。
别说,不管什么时代,总是没人不喜欢听好话得,即使是老张,他板着的脸又松了松。
接下来,张叔夜凑近低声道:“拿了多少?”
高明抱拳道:“明府明鉴,小子素来正直无私,急公好义……”
张叔夜皱眉打断:“直接说拿了多少?否则老夫把林冲和董超重判!”
高明继续强撑着摊手道:“可林冲是好人呐,他是冤枉的?”
张叔夜一脚踹高明屁股上道:“你当老夫是瓜呢?你爹高俅麾下的禁军里有好人?”
高明捂着屁股继续狡辩:“可林冲真不算坏啊,正因为不坏,所以……被我那奸臣老爹陷害下狱了?”
张叔夜怒道:“你这不孝东西……诚然,你爹是个奸贼没错,可是,你你,你怎能如此说他、出卖他?老实交代你和林冲之间到底有何种勾当,竟致使你公然忤逆高俅?”
“……”
害怕又被他偷袭,高明又退后些,尴尬的道:“我没有坏勾当,我就只是单纯的有做人底线,有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情感观……”
张叔夜不耐烦的摆手道:“行了行了省略三百字,就这样吧,你这纨绔子弟不说便罢,但老夫治不了你,还治不了他林冲?”
高明苦口婆心的道:“可您是清官呐,林冲是冤枉的,怎能昧着良心办他?”
张叔夜怒道:“你哪只眼睛看老夫是清官的?你爹才是清官呢,你全家都清官,快回汴京找你爹告状去。”
“还冤枉呢?他林冲被开封府判了,翻案之前就是罪人,是我大宋朝廷意志。结果呢?”
张叔夜摊手:“结果就这么一个闯入白虎节堂意图不轨之人,刑部司局的在押重犯,他竟不戴枷锁、堂而皇之出现在老夫的罪案现场?若不撸之,岂不是老夫徇私枉法?”
“你这颠倒黑白的狗官!”
当然了这句高明只敢在心里想想,说是不敢说出来的。否则目测要闯祸!
老张治不了高明,却真可以用“没戴刑枷”的理由把林冲往死里整。
定案的在押犯又出事,那是在古今中外任何一个公正法官来都是顶格重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