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佟芷儿究竟是怎么想的,经过这件事之后,玉龄很确定,胤禛对她是不会有什么好印象了。
身为一个有野心有抱负的男人,胤禛绝不会让自己沉溺温柔乡中,美色对他的影响更是微乎其微。至于感情,那或许只是生活中的一点调剂罢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得知佟芷儿这个麻烦人物对自己有情,胤禛恐怕不会觉得欣喜,只会感到棘手。
因为只要稍微处理不慎,佟芷儿就会成为他跟太子之间的一根刺。所以在长时间的沉默之后,胤禛忽然叹了一口气,低声道,“福晋,佟姑娘下次若是再来,你对她客气些。”
玉龄握着香囊的手一颤,抿着唇说,“我明白了。”
她是真的明白。佟芷儿的身份微妙,从前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胤禛可以大方的疏远她,现在反而不行了。否则惹恼了佟芷儿,在太子面前搬弄是非,到时候太子会相信谁,还真是说不准的事。
为了这样的小事兄弟阋墙,得不偿失。胤禛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就跟太子翻脸。
然而就算明白,玉龄却还是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忽然涌出一股浅淡的悲凉不安。也不知道是为了胤禛那一声疲惫的叹息,还是为了他终究还是选择要委屈自己。
谁叫她的身份是四福晋呢?
或许是出于补偿心理,在康熙带着人从塞外回来之后,胤禛得了几天的休息时间,竟然决定带着玉龄去郊外的庄子上住几天。
玉龄带着一种几乎是愤懑的心态,提出不去胤禛名下的庄子,要去自己陪嫁的庄子上,胤禛也不过沉默片刻,就答应了。
其实话一出口玉龄就后悔了,跟他置什么气呢?到最后吃苦的不还是自己。
除此之外,胤禛还安排她回了一趟乌拉那拉府,并且是在她丝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大约是要给她一个惊喜,可惜喜没有,惊吓倒是不少。
尤其是她从马车上下来,却发现车停在了一扇陌生的大门前,几乎就要开口问胤禛这是什么地方了。幸好乌嬷嬷就跟在她身后,没等玉龄回过神,就听到她惊喜的声音,“呀,福晋,咱们回家了!”
玉龄立刻心头一凛,下意识的转头朝胤禛看去,同时口里说,“胡说什么?这里已经不是咱们家了。”
乌嬷嬷也回过神来,一脸惶恐的看着她,又低下头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老奴老糊涂了,自己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胤禛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玉龄上前两步,低声道,“多谢爷。”
“无妨。”胤禛这才扫了乌嬷嬷一眼,淡淡道,“不过你身边的人,该好好管管,这话我听见也就罢了,若是传出去,恐怕……”
“妾身知道了。”玉龄连忙道。
乌拉那拉府上的人这会儿已经得了消息,慌慌张张的迎了出来,她这具身体的爹娘还打算给她请安,唬得玉龄连忙让人过去扶住。倒是胤禛,十分自然的受了礼。
进了屋,父亲费扬古请胤禛去前面的房说话,又叫了自己的几个儿子过来作陪,玉龄则跟着母亲觉罗氏回了后院。
“我的儿……你瘦了。”进了屋,觉罗氏屏退众人,拉着玉龄的手,眼泪便下来了,“额娘只在宫宴上远远瞧见过一次,那时候不方便说话,就没去找你。你在宫里过得好吗,四爷对你怎么样?”
“我挺好的,额娘。”玉龄含笑劝她,“四爷对我也不错,很是敬重,已经许久没去那两个妾的屋里过夜了。额娘可别为我的事情伤神,不然女儿心里如何过意得去?”
玉龄唯一庆幸的,大概就是这里的人叫父母不叫爸妈,满洲人都叫阿玛额娘,她叫出来的时候,也没什么阻碍。而且没见时她满心担忧,不愿意跟乌拉那拉家的人亲近,怕被看出什么来。可当真见到了人,却发现心里自然生出一股亲近之意。
尤其是觉罗氏对她这么好,说的话也都真心实意,更是让玉龄触动不已。她曾经拥有过美满的家庭,宠爱自己的父母,所以更能够体会到觉罗氏对女儿的担忧,现在自己成了她的女儿,却也不忍心看到她这么伤心。
所以她绞尽脑汁的劝说对方,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劝着劝着,竟然自己也跟着哭起来了。
玉龄到这里之后没有哭过。——事实上她一直很不喜欢哭泣,总觉得那是软弱的代名词。从前生病的时候,即使再难受,不是忍不住,就不愿呼痛,更不愿意哭泣。
可是突然来到这里,她心中淤积的情绪实在是太多了。对父母的思念,对自身处境的担忧,还有对陌生环境的不适应,掩盖自己突然变换身份造成的不同……这些事全部都压在她的心上,玉龄咬牙承受,却已经快要忍不下去了。
借着这一场哭泣,倒是将这些情绪都发泄了出来,哭到最后嗓子哑了眼圈儿肿了,可心上却是一片失重似的轻松。
到最后是觉罗氏又反过来劝她,好半晌两人才收了眼泪,玉龄连忙解释,“我就是太想家了……别的没什么。”
“我的儿,嫁进了皇家,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四爷还肯陪你回来,可见对你还算看重。你用心服侍他,早日生下个阿哥,日子慢慢就好了。”觉罗氏道。
玉龄虽然心里不以为然,口里还是乖巧的应道,“我知道了额娘。”
等从乌拉那拉府上离开的时候,玉龄的眼睛还是有些红肿,看见胤禛的时候,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平日里面对胤禛的时候,她总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他还是个孩子,可现在却让他瞧见了自己哭鼻子的样子,着实不自在得很。
好在胤禛没说什么,玉龄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