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已过,新月高悬,酒宴散尽。宾客各自归府,李淮送走最后一位宾客后,王府大门缓缓合上。赵锦云早已回房,段宜章也在散席后,抱琴离去。
赵锦楼扶着苍崎,缓步向后院行去,身后跟着一个侍卫和小厮。月光婆娑,轻柔地洒在他们几人身上。
“流民之事你处理的甚是妥当,有你父王当初的风采。”苍崎迈着步子,看向赵锦楼,温声说道,“与民共其乐者。人必忧其忧;与民同其安者,人必拯其危。”
“先生谬赞,这都是您教导的好。今日若没有贺正良唱这一出,我还不知道怎么开口向他们讨捐款呢。”赵锦楼笑笑。
“贺正良心浮气躁了些。君子应以和而庄,疾言厉色,是己非人,是激也。但他忧民之心着实可贵,是可造之材。”苍崎微微皱眉,停下了脚步。
“先生说的是,今日先生定是有些劳累,不如早些休息。等过几日,我便送先生回天都。”赵锦楼微微一笑,弯腰行礼,“学生便送到此处,先生若是有事只管吩咐李叔便是。”
“不急,不急。”苍崎转过身,望向那侍卫,面色一笑,道:“老夫还不觉得疲倦,想再与你们聊聊。”
赵锦楼推辞道:“先生,夜已深,要不明日我们再聊。”
“明日还要帮你去审核捐赠账册,就今日吧。”苍崎摇了摇头,笑道。
“这”赵锦楼瞄了瞄身后的侍卫,那侍卫对他悄悄点头示意。
“那先生我带您先去后院,那里有一座凉亭,夜间凉快些。”他微微欠身,伸出手,引着苍崎往后院走。
“好,你也一起去吧。”苍崎对那侍卫颔首,面带微笑,“老夫也有话对你说。”
青咏扶着苍崎往凉亭走去,留下赵锦楼和萧昕面面相觑。
“萧昕,你都这样了,太师还能认出你?”赵锦楼拧起眉头,“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走吧。”萧昕摆摆头,快步朝凉亭走去,“有什么问题,问了才能知晓。”
\"等等,我们去了,那边怎么办?”赵锦楼拉住他。
“放心,有凌叔叔在。”萧昕回身望向他,见赵锦楼面色担忧,又说道,“你就相信我,千面鬼手绝对不是他。”
“差点忘了凌前辈了。”赵锦楼讪讪笑了笑,松开了萧昕的手,跟着他朝前走去。
苍崎早已在凉亭内就坐,青咏正给他倒茶。赵锦楼快步走上前,恭敬地行礼:“不知先生有何事要谈?”
\"你就是萧庆云的儿子,萧昕吧。\" 苍崎没有直接回应他,而是侧头朝赵锦楼身后的那名侍卫看去,询问道。
萧昕毫不避讳地弯下腰,恭敬地说道:\"晚辈萧昕见过太师。”
苍崎点点头,皱起眉:\"看来高岩城之事,并非谣言?\"
\"先生,我…\" 赵锦楼心中一惊,此事本以为天衣无缝,无迹可寻,但苍崎却一语中的,让他有些心慌。
苍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语气平和:“你不必心急,此事陛下还未知情。老夫只是顺道让青咏去高岩城买了些药草。”
\"太师,您早已知情,为何不禀报陛下呢?\" 萧昕问道。
在世人心中,苍崎是一个刚正不阿,不偏不倚之人。但这一次,他明知如此重大之事,却没有立即奏报给皇帝。萧昕望着眼前的泰然自若的人,心中不禁疑虑重重。
“道听途说,岂能为证。”苍崎缓缓道,“不过,近日青咏在王府见到你和你母亲,老夫才断定高岩城虎口救人之事确实与你们有关。”
萧昕望着那小厮,笑道:“这位青咏小兄弟虽然年轻,但轻功确实了得。凌叔叔跟了好几次,都差点被他甩掉。”
苍崎笑道:“与剑宗相比,还是差远了,就是脚下功夫好些。”
赵锦楼垂下头,恭敬道:“先生所言无误,我们确实去了高岩城。”
苍崎一听端坐身姿,正颜问道:“\"你们前去高岩城所为何事?”
“先生,我们去是寻神医治病的。”赵锦楼轻轻叹了口气,面露难色,“当初我被刺客刺伤,中了奇毒,危在旦夕,无法医治。只好让萧昕带我去找神医。多亏了神医,我这病才治好。”
苍崎冷哼一声,脸色凝重:“口不妄言,君子所以存诚。王爷,莫非你早忘了老夫曾经教导过你的道理!”
赵锦楼一下子脸红了,低下头,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没有忘记…\"
萧昕直言不讳问道:“晚辈想太师此行,定不是为了探病这么简单。”。
“既然老夫能知道你们去了高岩城,陛下迟早也会知道。”苍崎轻轻摇头,望向他,“老夫不知你们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风险,离开车队前往高岩城。如果被人抓住,便会被控以谋逆欺君之罪,小则入狱大则杀头!陛下让老夫前来,是想让我好好规劝你,不要惹是生非。当初他让你留在天都,你却非要前来南宁。如今你既来了,便好好待着。南宁城虽不大,但也富饶,足够你和郡主安稳度过余生了。”
“先生,请恕学生做不到。”赵锦楼神情沉痛,他不愿意将心中的事情说出,但也不愿再撒谎隐瞒下去,“不瞒您说,等送您回天都,我就会离开南宁城。”
“你!你怎么就不听劝!”苍崎一下气急,“念及你是洵王之子,我好言相劝,若是换做旁人,我早就回禀了陛下!你到底想做什么?”
赵锦楼沉声道:“先生,我还有要事未办。等办完这件事,我一定如您所愿,好好待在南宁城,安安稳稳过完下辈子。”
苍崎气急败坏,用手指着赵锦楼,斥道:““有人早已在陛下面前告发你伪造刺杀,逃离车队,谋划兴兵谋反!当初温尚为推动武帝立你为太子,却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他们早已怀恨在心,如今你不是正好给他们提供把柄?若不是顾及与你父王的旧情,此事我定不会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