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旁人这样说也就罢了。他怎么可以?
可是她的凝视,却被他淡淡忽略。
他偏首,远远瞟着她,可是眼中却分明没有对焦。
缓缓转了转拇指上玉白的砗磲扳指儿,“依我看,干脆叫她给我爹殉葬。”
春芽缓缓阖上眼帘,一颗清泪从春芽颊边重重跌落。
她猜错了。他不是救她,他是要让她死!
先前那帮子女人那般羞辱她、打她骂她,她都没有掉泪。
可是这一刻,她已然彻底绝望。
云晏的话落地,府中人也都惊呆,纷纷抬眼偷偷看他。
三公子虽是素白孝服,却不显寡淡,这一身白反倒衬得他宽肩细腰,面若冠玉。
原本也生得公子如玉,可偏偏眼角斜飞,惹了一抹桃花,又平添了一股子阴恻。
三公子的手腕,府中无人不知。于是个个噤若寒蝉,没人敢出言置评。
云晏也不理会众人看他,自顾自迈开长腿,穿过一众女人,迎着春芽的目光,一路走到春芽面前。
弯腰垂眼,细细打量了她一会子。
竟像头一回见似的。
“啧,果然天成的一副媚骨,偏这脸上却生得清丽恬淡。”
“也难怪自打你进了门儿,我爹这几个月就只宠你一个,最终竟薨逝在你帐里。”
嗓音低幽,沁着嘲弄。
春芽眼睁睁看着,他眼底的光,一点点冻成了冰。
她明白,那是对她的警告。
警告她闭嘴,不准说出他们的关系!
“我爹既如此宠爱你,必定舍不得与你分离。”
他仿佛看够了,缓缓站起身来。
“那你便陪我爹去吧。”
“来人啊,去备好弓弦,候着春芽姑娘绞颈上路!”
春芽一哽,一颗心沉入谷底,指甲扎入掌心皮肉,痛入骨髓。
殉葬……
而且还是绞颈!
如何曾想,他竟要将她推入这步田地!
云晏玩味地欣赏她落泪的模样,却没有半点怜惜,起身吩咐:“来啊,带她下去梳洗打扮。”
“我爹总归不想见着她披头散发、破衣烂衫的。好生打扮了,叫她黄泉下好好儿伺候我爹去!”
“喏!”
管家三保带着好几个丫鬟婆子上来,一左一右拖了她便走。
春芽半点都没有反抗,她只是一路被拖行时,冷冷抬眼望向云晏。
旧事如烟水流涌,迷蒙了她的眼。
三月前,江南。
正是他斜倚画舫,偏头打量她们那一排待价而沽的扬州瘦马。他看过一遍,偏就用扇子远远指了她:
“就她吧。”
……明明是他将她拽入平阳侯府这摊浑水。可是当她遭难,他非但不救,竟还要变本加厉!
他还是人吗?
春芽被拖进内室。
丫鬟婆子鱼贯进来给春芽梳洗、上妆、换衣。
都是一副冷脸,半个字都不与她说,仿佛她已经是个死人。
春芽木偶一般任凭他们摆布。
装扮停当,门上一响。
春芽以为是家丁带着弓弦进门,来送她上路。可一抬眼,却见是云晏立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