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穴突突地跳,恍惚间,我感到头疼得不行,眼前尚是一片漆黑,一道清朗冷然的男声率先传入耳中。
“你果然来了。”
“嗯?原来是你小子,来抱……这样啊,你也是来杀我的吗。”
我听见自己的音调由高转平,难掩浓浓落寞。恍惚了一瞬,视野忽地明亮起来,我看见一个人正站在面前,似是个男子,白衣飘然,离我很近很近——他正用一把剑指着我的喉。
只要脚下稍稍向前半步,或者手腕向前微微一送,我不认为我能逃开。
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我从第一视角看见,自己向那人张开的双手正慢慢垂下,巨大的悲哀顷刻间笼罩了我,像一种古老的诅咒,我明明只是这场梦境的第一视角观看者,却感到心中被硬生生地抉去一块,空落落的,不由自主也生出些真切的悲恸来。
这个未有结果的拥抱,我已经在梦境见过了无数遍,却始终没能对此习惯。
可最让人难受的是,我始终看不清那人的容貌,最后的画面里,我倒在地上,以极低的、贴近地面的视角看着那人垂手而立,他就静静地站在我的身边,再也不发一言。
又是一瞬恍惚,画面全暗,唯有一句断续不全的话在脑海浮现——并不是“听”见,而是直接出现在脑中的“意念”。
“……天淇……危险!”
哗啦!
我惊醒起身,微微喘着气,有些慌乱地快速扫视四周。
天色黯然,树林阴翳,城市彻夜的光亮在山林之外若隐若现,这里是凡花市的后山,夜间山下有保安巡逻,一般来说并不会有人靠近。
还好,只是梦而已。我的视线落在倚树熟睡的少年身上,确认安全后才放下心来,转而对自己这梦境感到有些恼火。
我本一直以修炼代替睡眠,因为这样就不会入梦,但这次一连蹲守了三天,就算我是术士也有些吃不消,竟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被我的动静吵醒,少年揉着惺忪睡眼,含糊地开口:“师父?他们来了?”
近日总有一群杀手来找我们的麻烦,我们干脆反其道而行之,故意露了些行踪线索,提前来这无人后山反蹲守,可惜一连蹲了三天也没见到人。
想起刚才那场噩梦,我有些心烦,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手感很好:“无事,你继续睡吧。”
他眯着眼应了一声好,沉寂了片刻,在我以为他睡着的时候又冒了一句:“要动手的时候记得喊我啊,别又丢下我自己跑了……”
“好好好。”我应着他,目光转向静谧的城市,开始继续思考那个梦。
那个梦究竟意味着什么?
说来也很奇怪,自从我捡回小天淇那天开始,无论我在何时何地入睡,必定会进入这个梦境,无论采取什么措施都无法改善。
十几年来一直如此。
尤其梦境最后的那句话一直令我十分在意,这梦境本身就很反常,那句话更像是某种预示,我也曾请占卜师朋友帮忙占过这个梦——我这个旧王座是垮台了,但我的朋友们依然是实打实的各领域大佬——可她给的回复也让人难懂。
她只对我说了一句话:“这一次,你还是不肯放弃吗?”
为什么是这一次?放弃什么?
我不明白。
再多的解读她不愿说,我也无法强求。
但我知道,占卜师作为众多术士职业中最神秘的一类,她们越是不能说的事情就越是重要,她的闭口不言至少证明了这个梦并非空穴来风。
……天淇……危险。
一句话,像心头悬刺。
那一年,我在整整几晚辗转反侧后作出决定,无论如何,都要以保证天淇的安全为先。
不仅是因为我很喜欢这个小家伙,也不仅是因为我的系统任务要求我收养他。
当然,让我做出决定的关键更在于……梦境最后的那个声音,出自我自己。
……
翌日晚,夜色渐浓,恶意将出。
本就萧条的街此刻更是荒凉,只有路灯,落叶,和我。
刻意往下按了按帽檐,我向身后瞄了一眼,只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又想起今日傍晚的那名女子——当时我见她跪在路边,凄凄惨惨着实可怜,便施舍了几分小钱。
三天未果的蹲守,让我不得不换一种方式进行这场反杀。
我早就知道那乞讨女子与杀手是一伙的,凭借我留下的随身钱币,他们完全可以对我做到实时追踪,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现在,我可以清晰地感知道他们身处哪个掩体,也知道他们的实力底细。但碍于《国际术士管理条例》,这里不是动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