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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第八十三章

王希音一怔, 下意识地想起今年花会上二公主和杨芝珍相谈的情形来, 她转头就去看秦宁。

秦宁哪里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干嘛看我?”

“没事, ”王希音回转过来,见秦臻还看着她干笑道:“秦世子您这个……我表妹, 她进了宫我也不太清楚她的行事啊……”

“三小姐勿恼。”秦臻温和道:“若不是次数太多, 在下也不会贸然询问, 更何况……”他的神情温和中带了些苦恼:“二公主实在让我有些招架不住。”

王希音顿时有些汗颜,她倒是能理解一些秦臻为何会找她。杨芝珍与平阳公府是有亲,二公主的母妃敬嫔也是平阳公府的族人,这一个二个给秦臻带来了麻烦,可不就会来找王家人探个底细, 怕是今天跟她说就是叫她回家传话的, 若是那两个再不收敛就不晓得秦臻又会怎么做了。

然而无论是杨芝珍还是二公主刘迥都不是王家能左右的, 秦臻这预先警告的算盘怕是打错了。

想罢, 王希音就放下茶杯郑重道:“秦世子, 您的苦恼我能明白, 不过二公主和杨表妹如今人在宫中,与我往日也无甚来往。便是我祖母不得皇后娘娘召见, 日常也轻易不进宫去叨扰, 您要有什么困扰,平阳公府爱莫能助。”

秦臻无言,仔仔细细地看着王希音与他对视的眼眸, 眼底清澈瞳仁里好似攒了星子一般熠熠生辉。秦臻叹了口气:“好罢, 是我想差, 唐突了三小姐。”他倒是从容,说了两句便有下人来找,他叫两个小姑娘自行玩耍,自己先离开了。

见着秦臻走,王希音挺直的脊背就有些弯,她颇为埋怨地看了一眼秦宁:“果真是嫡亲的兄妹,只偏着自家兄长!”她算是明白之前王德普关于秦宁的警告了,这姑娘行事洒脱,分毫不考虑礼仪教条,只为了这种事就敢把她诓来。

难道秦宁就不知道杨家和王家是亲家没错,但也管不到杨家身上啊。还有那二公主,平阳公府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还敢去拦着二公主在宫中行走。这点子道理,秦宁不懂,秦臻也……

王希音顿住,听不进旁边秦宁喋喋不休地辩解,细细的眉头再一次蹙了起来。

……

“人走了?”透风的厅内,秦臻脚边放着暖炉,修长手指握着棋正在自己跟自己对棋,听到脚步声头也没抬地问。

“是啊,对着我老大一通抱怨。”秦宁撅着嘴道:“本来还想跟她说几句呢,呆了没半柱香就要走,好像我能活吃了她。”她翻了个不雅的白眼,对王希音的举动十分不满,她以前还当王希音与旁的娇小姐不同,如今看来这小里小气的模样跟那些人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秦臻投了子,淡笑道:“她要是还坐得住倒是好了。”神色间隐约也有些不愉。

秦宁鲜少见到兄长这副表情,这跟之前他与父亲对棋一筹莫展时的模样相似,叫她有些好奇:“怎么啦哥,这里头有什么不对么?”

秦臻看她那不解风情的样子,更是提不起气来与她解释,留了句:“收拾棋盘。”自顾自地走了。

***

却说王希音从固原长公主府回来,神情不比去的时候好几分。她跟祖母请过安就去三房院子看池哥儿,小家伙还没满月却是一天一个模样地在变化,王希音温过手逗了逗池哥儿,还没想好要不要跟三太太说些什么,那边雪芽就过来给三太太问安了。

顿时将她一肚子话憋成了气,就这般气着回来,自然是要被陈嬷嬷关照的。王希音也不瞒她,一五一十将在秦家听到的事情学了一遍。

陈嬷嬷当下就皱了眉头:“姑娘以后还是离着那秦小姐远些,您之前说秦小姐不谙世俗是父兄偏宠,在老婆子看却非如此,这秦世子心里头恐怕也没把这些礼仪规矩当回事。”

秦臻再糊涂的人难道想不通王家无论跟皇家公主还是杨家都没有指派的关系么?叫姐儿过去说这么一通,听着好似在炫耀他倍受女子青睐,可这位公子平日里听的风评也不是这种人,如今突然来这么一下,除了想提点姐儿让姐儿为他醋上一醋,还能有什么心思?

王希音也是一般心思,但她没觉得秦臻是想引自己吃醋,她以为自己有什么行为失当,叫这个矜贵的世子误会了,借着二公主和杨芝珍的苦恼来敲打自己。这么一想,她哪里还有脸在公主府做客,能在秦臻离开后忍半柱香已经是她的极限,当时她恨不能从地缝钻回家呢!

到了夜间就寝时王希音还是又羞又气,一时也没察觉秋槿支走秋棉摸了进来。

“姑娘。”秋槿声音小得犹如做贼,一双眼还谨慎地四处去看。

王希音被她的作派逗得一愣,嘴角抽着道:“怎么了?”如今秋槿和秋棉都拿着比二等高些的月例,日常也跟夏椿轮着在王希音房里值夜,实在没有这么谨小慎微的必要。

秋槿头一回做这事,手脚难免哆哆嗦嗦从袖口掏出一封皱皱巴巴的信:“前天奴婢轮休,这封信送到了奴婢家里,说是从西北过来。奴、奴婢不放心把信拆了叫村头的生看了一遍,好像是表少爷寄来的……”

话说得含糊,但到底叫王希音听清了那句表少爷,她精神一震,忙道:“豚哥儿有信?快让我看看。”说罢从秋槿手里拿了信就凑到床头的鎏金灯看,那墨泥团团的污了好些,似乎刚写就还没风干就装进了信封,又经过长途跋涉,还有几个字能辨认出来也不错了。

好在这信还挺厚实,加起来也叫王希音猜出了个囫囵,大约还是在诉苦,又说自己瘦了许多,而那个“瘦”字还不会写,画了个圆饼小人又拿箭头画了个线条小人,那线条小人还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生动可爱,王希音看着什么坏心情都没了。

她收了信纸问秋槿:“信怎么送到你那里去了?”梁氏每个年节都会往凉州送东西,有时候自己出车有时候是跟着宁国侯府的车队一起走,王希音有几回想送信过去被三太太用“休拿孩子玩意儿劳烦你小舅舅”怼了回来,她就熄了这个心思。

只是她送不出去信,难道豚豚也不能把信顺着往京城来的车队里一起送来么,怎的还去了秋槿家里?

秋槿初初拿到信的时候也有些莫名,不过她在心里过了两个晚上倒是有了些思路:“您之前叫奴婢在小门守着表少爷小厮的时候,奴婢就觉得那小厮有些眼熟。后来才知道他与奴婢家邻居有些亲眷,莫不是表少爷将信送到了那小厮家中,再带给奴婢的?”

她又说:“奴婢回家时信就已经到了,奴婢娘也没说清是怎么来的,而那一天邻居家恰巧没人在,奴婢走得急也没问。”一般丫鬟轮休说是一天,却是不能过夜,实际上也就大半天的时间,秋槿回去还得干活伺候爹娘,再去村头找生读信,实在没多的时间打问情况。

王希音点点头,瞧秋槿如释重负的模样,也不知道这丫鬟为这封信担惊受怕了多久。她道:“这信你就当没见过,好好下去休息罢,明日当差可别青了眼圈来。”

秋槿一愣,她一向是知道王希音好脾气的,也体恤下人,可方才王希音说的话语气十分温柔,被那橘色纱罩的鎏金灯火一照,平日里瞧着还显稚嫩的小脸竟然能叫人瞧出几分婉约来。她揉了揉眼睛,谁知王希音已经不理会她的回复,自顾自半靠在床头软枕上又翻出那封信来回地看,粉色唇瓣微翘,长睫如蝴蝶翅膀一般将影子打在眼下。

姑娘真的长大了啊……

秋槿咽了口口水,含混应下连忙走了。

王希音结合之前跟豚哥儿往来的经验,将信翻来覆去细细读了,好笑之余还有些心疼。豚哥儿可没打算瞒着自己如何把信送来的,甚至他写的时候还有几分骄傲。

这是他在凉州结交的几个小友,家乡都不在一处,这么连来连去竟叫他连出了一条邮路。王二家在哪座山,那山还有张三的婆姨,婆姨的侄媳妇又是河边李四邻居儿媳妇的亲姐姐……一家传给一家看,那信厚厚的十几页,中间不知道叫多少人,或者说多少村头的生拿去读过,拉拉杂杂的还缺了页数,可见一路受了很多磨难,能有个大概留到王希音手上,实在是这信前生福报后世显灵。

她也知道这路子反回去却也不做准了,距离豚哥儿去凉州过去大半年才有这么一封缺斤短两的信件,真叫她再回一封,怕是豚哥儿回了京城也收不到手上。

不一会儿夏椿回转,见王希音已经闭上眼,夏椿过去放下帷幔,又将着梅花香的熏香炉端到外面,挑熄了灯火,自己也在脚踏歇下了。

王希音在里头睁开眼,手指动动就摸到床单下那封信,屋里淡淡的梅花香似乎还带了些甜。

小笨猪其实也没有那么笨,是不是走街串巷久了脑子也活泛起来,竟能找出这么一条野路子,不知道他又通过谁去给宁国侯府去信呢?不对呀,她想在小舅舅那里加塞是给小舅舅添麻烦,但豚哥儿给宁国侯府寄信该是正大光明的罢。

难不成豚豚这么一番周折就为了给自己来报个平安么?

想到那小胖子绞尽脑汁计算路线的样子,圆包子脸蛋都要挤出馅了罢,而且竟然真叫他把信送来了。王希音咬着唇不让自己笑出声,她翻过身手指还在信封边缘处徘徊。

算这个臭小子有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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