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醒来,看着天花板怔愣了好半晌。
趴在床边睡着的陈鑫一动不动,林默小心地掀开被子,起身下床,缓缓走向窗边,外面下雪了。
今年冬天的雪似乎比往年下得更大。
白皑皑雪茫茫的,看起来真干净,可那纯洁的白色下盖住的究竟是什么,没人知道。
他又梦到十六年前,父亲冰凉猩红的尸体,母亲的眼泪,闻山绝望的眼睛,断断续续,凌乱拼接,反反复复。
梦的结尾是一声枪响,他不知道谁开了枪,枪对准的是谁,一切都模糊不清,红色白色在他眼里晕眩混乱。
他只觉得那声枪响实在是可怕极了,呼吸不过来,胸腔里好像被塞了一团湿重的棉花,喉咙被无形的东西紧紧攥住,在枪响的那一瞬间他浑身不受控制剧烈地颤抖起来,冷汗直冒。
林默正想打开窗户透透气,陈鑫突然醒来,一看床上没人,瞬间慌了起来,猛地抬头直身,“林队!”
他喊完才发现窗边站着的人影,不由得松了口气,看见林默要开窗,顿时疾步上前阻止。
“林队,你怎么醒了也不喊我一声?还有,别开窗,这天气几度你不清楚吗?自己的身体现在什么状况不知道吗?不披衣服还吹风,我看你是嫌命太长了……”
林默抿了抿唇,打断他的念叨,“我只是觉得有点闷。”
陈鑫看着他那一脸苍白,顿时不忍心再说了,于是给他拿衣服,“你要透气在外面走廊,别开窗户。”
于是,陈鑫陪着他在走廊上慢悠悠地晃着。
林默问:“白洛洛审了吗?”
提起这事儿,陈鑫就头疼,“审了,我十八般武艺通通用上,她就是不开口。”
“嗯,我想她也不会轻易开口。”林默停下脚步背靠走廊墙上,“先别管她开不开口,找个生面孔,要不,就直接静吧,让她去一趟秦宏天的居所,问问前几天白洛洛为什么从他车上下来的事儿。”
“静?你让她去问秦宏天?”
“对,就让她去问。”重要的并不是要问出什么,重要的是看秦宏天对白洛洛的反应。
“行。”陈鑫发消息交代后,见他望着外面的雪在出神,张了张嘴想他点什么,却最终还是没问,只是说:“进去吧,别在外面待太久。”
林默轻轻应了一声,转身走进病房内。
眼镜男和刀疤男的身份已经查清楚,祭司的左右手。
眼镜男制毒师,外号:毒蛇,年龄6,常年活跃于金三角,见过他的人,都觉得他是个疯子。
刀疤男,打手,人称阿坤。
在贩毒集团里制毒师的地位远远高于打手的地位,这一点倒是从当时的言语和行为中都能够看出来。
杉树林的木屋是一个简要的制毒场所,里面的毒品经过检验后,主要成分帽柱碱,至于针管,有一支针管里的确实是葡萄糖。
现场搜出krat原料草叶,还有除了田弘说的加了羟基的krat,并没有其他的新研制出来的东西。
刀疤男早就已经发现他了,突然对白洛洛发难,是因为想要引他出来。
不,或许更早,白洛洛一边掩饰一边露出破绽,所有所有的行为目的只有一个,引他过来。
这是一场早已为他安排好的杀局。
而且是玩弄戏谑似的杀局,所以他们没有带枪。
他们对杀掉他拥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大概是因为林默刚入队时体能考核不过关,连考三次,由此落得的“花架子”称呼比“拼命三娘”更为出名。
白洛洛,白洛洛只不过是这场杀局的引门人而已。
但是,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
太阳穴又突突地跳了起来,林默使劲按了按,床头柜上有水果,有鲜花,地上还有牛奶,各种营养品,都是市局派出所的同事们送来的。
李仕明照例把他骂了一顿,他照例让他别把这事告诉他妈妈。
被这些关心簇拥着,林默感到很安心幸福,可他不知道怎么回事无端想起闻山救他时躺在医院的样子。
什么也没有。
没有问候电话,没有水果鲜花,也没有牛奶营养品。
连想抽支烟也没有。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这个,想起他孤零零站在窗边的身影。
……
“其实不是你妈妈不喜欢你,而是你不喜欢你妈妈。”
闻言,白洛洛低垂着的头缓缓抬了起来,空洞的眼眸里有一闪而过的波动。
“煤气灯效应,是你控制了她。”林默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