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淇院中的金桂开得正好,金风玉露映枝头,满院飘香。 丫鬟小桃捧了一方金玉小盒掀帘进了屋来,萧贞此刻正在练字,她将小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块莲花状的玉墨放到砚上,又把砚上那块快要用完的收了,道:“姑娘,奴婢刚才在司听人议论起梅姨娘的事。” 萧贞停了笔,秀眸望向她,“议论什么?” “听说老太太和大太太已跟梅姨娘的家里谈过,可梅姨娘死活不愿留下。” 萧贞听言叹了口气,“哎,她也是个傻的,出了侯府哪还有她的容身之地呢。” “就是呀,奴婢也想不明白,听他们说,大太太给了梅家一座宅子外加一千两银子,大大小小的礼物,都快能比得上大奶奶过门时下的聘礼了,这梅姨娘却还不知足。要是奴婢,高兴还来不及呢。”小桃神色颇有艳羡。 萧贞道:“梅姨娘不是为了银子,她若是为银子,又怎会一而再再而三逃跑?我想她是没能过了心里的那个坎儿。” “她心气倒是蛮高的,可咱们大爷也是少年将军,做大爷的妾也不算辱没了她。” 萧贞垂下眸子,又是叹了口气,一时无言。 小桃不禁道:“姑娘如今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岁,此事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于姑娘的名声也不好啊,奴婢觉得姑娘还是去跟大爷说一说,让他快些把这件事解决了,免得耽误姑娘的终身大事。” “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儿,怎可插手此事?” “别人不可插手,可姑娘不同,姑娘与大爷一母同胞,一荣俱荣,大爷若是前途光明,姑娘在上京的身价也定会水涨船高,姑娘要多为大爷想才是。” 提及此,萧贞的脸色微微泛白,眸中流露出些许痛色,“说什么一母同胞,这些年他对我与莺儿怜儿从未有过不同,甚至我在他心中也比不上莺儿和怜儿,我以前也觉得他是我唯一的依靠,可如今……小桃,人终究只能自个儿成全自个儿,靠不得别人。” 她忍不住落下泪来,每次想到此,她都觉得孤苦无助形单影只。 “大哥的事,父亲和大太太会处理好的,以后不必再提了。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小桃看自家姑娘这般模样,知晓自己再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无奈地退下了。 小桃离开后,萧贞打开了手边梨花桌左边的一个抽屉,里面垫了层桃粉色的软垫,软垫上是一枚缀着青色流苏络子的玉佩,玉佩上镂着精美的鹤形图案,一看便是男子之物。 萧贞将那玉佩拿出,在掌心里细细摩挲,眸中满是缱绻情意。 她自小便逆来顺受,哪怕受尽委屈也从无怨言,如今她已什么都不求,唯有一个心愿。 但愿老天能够保佑她。 夜色漠漠,翠玉轩的院门被推了开,伴着酒气,萧瑞踹开了梅姨娘的房门。 丫鬟婆子们都已睡了,没有人察觉到这边的动静,梅姨娘刚擦了药正要躺下,被闯入的萧瑞吓了一跳,手中的金疮药从床上滚了下去,咕噜噜滚到萧瑞的脚边。 萧瑞弯腰将药瓶捡起,看到那上面红底黑字的三个字,恻恻地笑了声。 他走到床边,看着梅姨娘强装镇定的小脸,却轻易地捕捉到了她眸底的恐惧与惊慌。 “疼吗?”他的语气竟显得十分正常,好似一个关心妻子的丈夫。 梅姨娘没说话,暗暗握紧了拳头,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萧瑞平常不爱喝酒,但凡醉酒回来,都会狠狠地折磨她一整夜,疼得她两三天都下不了床。 她现在伤口还没有好全,她真的怕。 萧瑞捏住她的下巴,玩弄着,不紧不慢地轻声道:“疼的话就要叫,要哭出来,否则只会让人想把你弄得更疼。” 梅姨娘厌恶地打开他的手,就像打开一只讨厌的虫子。 萧瑞没有生气,甚至笑了起来。 忽的,他一把掐住了梅姨娘的脖子,将她摁在了床上。他青筋暴起,因醉酒而涨红的脸越发狠厉恐怖。 “绫娘,你如愿了,我答应大太太放你回去,今天是你伺候我的最后一晚,我一定好好疼你!” 梅姨娘被掐的脸色红紫,几乎连一点气也喘不上来,她拼命的挣扎,却只觉得萧瑞的力气是那样的大,而她又是那样的弱小无力。 她的头脑昏沉起来,眼前一阵阵发黑,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被萧瑞掐死的时候,他松开了她,但梅姨娘还没来得及呼吸,就又被萧瑞封住了红唇。 他撕开她的衣服,她又那样屈辱地呈现在他面前…… 晨光从院内那棵巨大的梧桐树叶中穿过,照在屋
内梅姨娘的妆镜前。 梅姨娘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一点也动弹不得。 萧瑞已经走了,梅姨娘记得他走前所说的那句话,“离开侯府,你一定会后悔,我等你跪着来求我。” 她怎不知自己这样的残花败柳之身离开侯府会面对怎样的狂风暴雨? 可只要在外面,她纵是死,也是自由的。 她绝不会再走回头路。 梅姨娘忍着痛起身,将自己身上的伤口重新上了一遍药,她从柜子里挑了一件最素净的玉色流纱裙穿上,又坐在妆镜前为自己化了个素妆,干干净净,如出水芙蓉。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好似看到了两年前的自己,那时她还是白玉无瑕情窦初开的少女,如今已世事变幻,物非人非。 挽起往年少女时代常梳的双挂垂鬟髻,梅姨娘一个发簪首饰也未戴,起身往房间外走去。 每走一步,她的身体都如刀割一般,但她咬着牙,挺直了腰脊往前走。 众目睽睽之下,她走出翠玉轩,沿着内院的正路一步步走到前往偏门的那个小巷子。 今日的阳光出奇的好,明媚温暖,照在她的身上仿佛还有疗愈的效果,她的身子都没有那么疼了。 往偏门的小巷子只有十几丈的距离,她觉得这条路格外的远又格外的近,不知走了多久,她恍恍惚惚地走到偏门,光明正大的,没有一个门房阻拦她。 她跨过偏门的门槛,看到了街外的景色,以及在门口等待着的爹娘。 梅姨娘……不,此刻她再不是梅姨娘,她找回了自己的名字,她叫梅绫。 她身体的每一寸仿佛都重生了过来,她的眼睛重又变得清澈明亮,她的脑袋清醒,思想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