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焱之凝视远方,淡淡开口:
“冷宫环境恶劣,缺衣少食。美人每天还要被迫劳作,如同杂役。一个寒冷的冬天,孩子出生了。但是不幸的是,孩子先天有疾,双腿无法直立行走,只能坐在步辇上。最后一点希望破灭,美人终日郁郁寡欢。”
“在他十岁那年,美人死了,死在她第一次来北宸时惊艳她的春天,死在她自己孩子的怀中,无人知晓,只有草草一个衣冠冢,了却一生。从此那个孩子愈发沉默寡言,不近人情。”
顾焱之眸子暗了暗。
“美人从小国带来的侍女很是忠心,她为了抚养双腿残疾的皇子,拼命保下吃食,奈何年岁已高,在冬日也撒手人寰。皇子每天只能吃些残羹冷炙,任人欺凌。”
“那个皇子好可怜。”顾瑾红了眼眶。
“他心灰意冷,那年冬日,他冻的瑟瑟发抖,饥肠辘辘,精神恍惚,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可是,就在他绝望地等待死亡来临的时候。一个姑娘误打误撞闯到冷宫。起初她并没有发现他。”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皇子冷声嘲讽,他不喜欢她身上的华丽的衣服,他以为她和那些害死他母亲的人一样,面如冠玉,心如蛇蝎。”
“后来呢?”顾瑾追问。
“小姑娘被吓了一跳,她慢慢接近那个皇子。将自己的大氅披到他身上,然后从怀中掏出她从宫宴上顺来的吃食,递给他。她握住他的手,丝毫不嫌弃他手上皲裂的伤口和冻疮。”
“她说,虽然不知道你是谁,经历了什么,但是她娘亲告诉她,人一定要努力活下去,死太容易了,想想你自己,想想你的阿娘,她肯定不希望看到你如此自轻自贱。”
“姑娘的到来无疑是雪中送炭,在那个冬夜再次点了皇子心里的尽的希望。”
“小姑娘听见婢女的呼唤,为了不被发现,她将皇子藏在大氅下,她说她要走了。”
“皇子来不及问她的姓名,雪越下越大,也不记得她的容貌。只记得她清澈的冻的通红的眼睛和站起来时腰间拖的长长的那枚玉佩。”
“后来,她以为小姑娘放弃了他,可是第二日在冷宫通向外面的一个洞口处,却无端出现了食盒。”
“皇子饿的赶紧爬过去,咬开了一个绿豆饼,里面是小姑娘写的歪歪扭扭的字条。”
“我告诉我爹说我在冷宫里养了一只小狐狸,它出不来。他会每日会派人送来吃食。放心,我会偷偷调换成糕点。”
顾瑾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其实这个谎言很容易被拆穿,但是小姑娘的家人却选择守护这个秘密。”
“第二年,皇子想尽办法逃了出去。他冒死爬到皇帝上朝的必经之路,靠自己的智慧,让皇帝认可了他。皇帝终于察觉到了他的存在。许了他生母从前所在的偏殿,又差人教导他。”
“为了能站起来,皇子每日服药,再苦都不发一言。机缘巧合,他终于重新站了起来。”
“皇帝以为他站起来是为了他口中的建功立业,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么多年每个午夜梦回,支撑他的是那个惊鸿一瞥的身影。”
顾瑾听着听着愣住了。
沉默良久,她眼泛泪光,所以:“七哥就是那个皇子?”
“嗯。”
顾焱之毫不掩饰。
“这个簪子极有可能就是当年救我的那个女子的。”
他突然垂眸:“所以,瑾儿,这真的十分重要。”
“绫姐姐真的是救你的人吗?”
“不知。”
不知想到什么,顾焱之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顾瑾连忙转移话题:“怪不得七哥会想尽办法救我。”
她在敌国的确也吃了不少苦,大概是感同身受。
“一个国家的兴亡,不该以牺牲女子为代价。终有一日,这深宫中的女人不会再受和亲之苦,也能如雌鹰,自由无拘,在朝堂上在任何地方施展才华。”
顾瑾叹了口气:“可这太难了,普天之下,哪有女子为官的先例。”
顾焱之凝眉,他怎会不明白。
“所以七哥需要权力,至高无上权力,只有到了那个位置,才能真正保护国家,庇护百姓。避免更多的国家重蹈北黎覆辙,国破家亡。”
顾瑾抬眸,眼前的顾焱之手握簪子,站在高处睥睨天下,她竟莫名感受到了一种压迫——来自于帝王的威严。
“我相信七哥会成功的。”
她顺着顾焱之的视线望去,眼下是整个繁华的北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