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数个时辰,高墙大院灰飞烟灭。
短短瞬息,施害者变成受害人。
说是人生无常也不为过。
宣榕医术尚可,从不正常的肌肤色泽里窥见端倪。
是中毒。
不着痕迹望去,青年指骨上小蛇屏声敛气,她轻轻复问:“真的与你无关?”
“……”不知是否是错觉,耶律尧顿了顿,才道,“我若要他死,不会这么破绽百出。他会在十几日后死得悄无声息。”
宣榕:“……好。”
真是嚣张狂妄的解释。
但她选择相信——杀个人而已,耶律尧还不至于不敢承认。
于是,宣榕又问褐衣店家:“把曹孟掳来时,他在做什么?”
店家答得不卑不亢:“在后院嬉闹,叫了几个姬妾作陪,他吃酒听小曲。主上叮嘱我不要弄出人命的。您若是想怀疑谁,那些贴身的妾室或者家仆,才最有可能。”
宣榕不带情绪地“嗯”了声。
眼下情况复杂棘手,她有点头疼,但只能一件件来。
“阿松,去请曹县令过来,路上把情况给他说清楚。怀柔一点。”
“阿渡,去找适合的客栈酒馆,这几日所有人吃住还没着落。”
最后,她转向昔咏,在几乎沉落的夕阳里,眸光清澄平静,问道:“我记得昔大人你在西北履职过一年,陇西都尉可熟识?”
昔咏撩起一个阴仄仄的笑:“若是曹姓,那可太认识了。”
“是哪位?”
“曹如野。”昔咏冷哼一声,“在我帐下做过斥候,西川一战,战功不少,我把他举荐给了地方,本想让他养伤养老,没想到……呵。”
那几乎是昔咏的兵了。
宣榕稍放心来,吩咐道:“曹都尉不是今晚会到么,你去城口‘迎’他。”
又提点了句:“算是你的人,别当众撂他面子。”
曹县令来得踉跄,他神色慌张地从大门奔入,茫然四顾片刻,才注意到躺在大堂里的那具人形。
这位向来肃容的县老爷发出一声哀嚎:“孟儿!!!”
宣榕立在一旁,沉默看着呼天抢地的中年男人。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在儿子身上。
人其实是很难泾渭分明地分出好坏的。
就宣榕所知,任职五年,曹县令兴修水利,引进麦种,处理了积压十几年的卷宗,也
算小有政绩。
可他也对早年丧母的儿子,疏于管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他圈地夺财,后院里纳了一堆姬妾。
再到今日酿成一场大火。
面对这种丧子之痛,宣榕无法出声安慰,只能耐心等他哭够了,道:“曹大人,长话短说,有两件事。第一,曹孟放火烧我宅院,我需要一个交代。第二,他中毒而死,投毒人说不定已经在毁灭证据,你若想查,得尽快。”
宣榕这话公事公办,没讲温情。
因此,曹县令不知是怒是急,一把扯住宣榕袖摆,悲痛含混道:“你血口喷人!凭什么说火是孟儿放的!!!还有,他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谁知道是不是你们下毒杀的人!”
宣榕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后退半步。
就在这时,一柄雪亮弯刀,架在了曹县令手腕上。
再近一寸,就能断他右手。
持刀的耶律尧眉目含煞,唇角含笑:“放开。”
刀刃在肌理上破开浅浅血口,曹县令疼得一哆嗦,下意识放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