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招借花献佛打得妙。”徐缓眯起眼抱臂。
“多谢金主爸爸。”伊莫抱拳回礼。
“爽!”朴之予灌下一大口啤酒,冰得龇牙咧嘴,大呼过瘾。
“听说东北人冬天喜欢吃雪糕,天寒地冻的时候敞开了箱子摆在雪地上叫卖。你以后可以考虑嫁个东北帅哥,冬天什么冰的你吃不着?万一哪天你们感情破裂要离婚,你这身手和他厮打起来,估计在财产方面也吃不了亏。”伊莫往锅里下了一大把鸡皮,对朴之予进行耳提面命。
“我去,我就冒了一个字,你连珠炮似的回扫我,唐僧吗?”朴之予哈哈大笑,仰着脖子准备再灌一口,可晃了晃酒瓶,一滴也不剩了。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区别。”徐缓扬手,向柜台比了个简单的手势,对方会意,很快又端来两瓶啤酒。
朴之予似乎有了醉意,闻言笑得愈发畅快。“哟哟哟,小少爷,你这话一股情场老手风流潇洒的味道。”
徐缓白她一眼:“你爸妈吵架的时候难道不是你爸胆敢顶一句你妈就回敬一万句的那种吗?这才是世俗夫妻相处的一般模式。”
“我爸和我亲妈离婚之前会这样,可惜后妈是那种‘夫大于天’的老派女人,多讨我爹的喜欢啊。”朴之予停下来,打了个酒嗝,侧着脸趴向桌面,百无聊赖地把玩起空杯,脸上满是讽刺的哼笑。“瞧他们那恩爱和睦、相敬如宾的样子,看得我都没劲得很。今早我出门前我爸还骂我说,‘当初把你生下来简直多余,跟你那个妈一模一样’。我一气之下顺手我爸收藏的青花瓷碗狠狠摔了个粉碎,我后妈吓得哇哇乱叫……”
“怎么审的题啊?徐缓的意思是说你像男人。”朴之予的牢骚一声低似一声,加之醉酒的缘故,气氛整个跑调。伊莫连忙力挽狂澜,向徐缓使个眼色。那人看来对朴之予的生平相当熟悉,并不以此为意。
“是啊,传说中的男人婆。”徐缓配合表演。
“男的多好啊,还能上马击狂胡,下马——呃,草军。”
伊莫本意是把矛头引向徐缓,朴之予照例肯定会骂骂咧咧,不顺心的事由此一应抛诸脑后。无奈天气反常的时候,人心也可能不按常理出牌。徐缓和伊莫四目相接,哭笑不得。
“来,吃串郡肝,这家店的王牌,辣椒面裹厚一点更好吃。”伊莫拿起一串郡肝,蘸了辣椒面再递给朴之予,刚举到她面前却被她扁着嘴嫌弃地推开。
“我不喜欢吃这个。”
伊莫讶然,半信半疑,喃喃道:“我还以为没有人不喜欢吃郡肝呢。”说完想起什么似的,笑看徐缓一眼。
徐缓先是满脸狐疑,随后宛如想起童年蠢事一般讪讪撇嘴。
“你以后还会遇见很多很多不喜欢吃郡肝的人。”
伊莫不再回应,默默新开了瓶啤酒,为三人斟满酒,举起自己面前那杯敬在座诸君,率先一饮而尽。
巨型落地窗外,热闹街景一览无遗,像极了旧时代的喜剧默片,无声黑白。正如一位作家曾言,在广袤的人的世界里,我们默默存在如杂草丛生,却各自暗藏深不可测的故事。此言直击咽喉,可这位作家没说完的是,没有什么深不可测的故事,无法碰碎在推杯换盏的清脆声响中。
除夕夜,那时的C城还不兴禁烟花爆竹,临近十二点,这座城市的四面八方不断升起焰火,斑斓的光点在夜空中绽放,仿若流星坠落,热烈的缤纷之光点亮了伊莫眼中浅色的河。人群在楼下欢呼乱叫,惹得小区内的宠物犬们也跟着狂吠不止。
伊莫卡着点儿,零点整将“辞旧迎新,新年快乐”通过企鹅发送给了某人。过了很久,某人才抽空回复了她一模一样的话,只是在末尾添了一句,“我马上要给通宵麻将凑三缺一,来自七大姑八大姨的‘荣宠’”。伊莫想象着徐缓在一群婆妈面前推倒麻将,大喊“胡胡胡”的场景,十分猥琐地笑起来。
“小心别猝死,去年牌桌上没了俩。”伊莫接着回复,但一头扎进“花柳丛”中的少年自然再无回音。
鼠标垫上斜躺的手机振动起来,屏幕亮起荧光,显示有新的短消息。
“祝你烦忧皆可抛,心想事便成。新年快乐!”
一个C城的陌生号码。伊莫把每个可能的人选都过滤了一遍,百思不得其解。到底会是谁?最后断定应该是发错了。不过,面对错误的人的错误祝福,伊莫思量再三,还是回复了喜庆却万年不变的四个字。
没有人的诚心是错误的,正如她没有什么过去不值得被铭记。
谢谢你,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