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先前的教训,骆心词不敢再看同桌的三人,全程低着头心乱如麻地用膳,幸而侯府规矩重,菜肴上齐后,就很少有人说话了。
战战兢兢结束了这所谓的团圆晚膳,韶安郡主先行离去,武陵侯紧随其后,最后只余下骆心词与明于鹤。
佳肴已撤下,明于鹤手边还有最后一壶酒。
他慢吞吞饮着酒,骆心词则趁着这时机快速整理着思绪。
武陵侯死而复生,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先前死去的武陵侯是假的,二是今日见到的这个是假的。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以及明于鹤到底有没有弑父,这些都与骆心词没有关系。
这事太复杂、太危险了,就算真相摊开在她眼前,她也不想去看了。
关键在于明于鹤是否愿意轻易放过她。
倘若先前死的是真的,今日这个一定是明于鹤让人假扮的,那么骆心词只需要坚定地站在他这边,配合他,做与他一条心的、忠诚的庶妹就好。
就怕前面死的那个才是假的。
先前她为了保命,与明于鹤说入京就是为了取武陵侯性命,真正的武陵侯知晓了,一定不会让她活下去!
按武陵侯今日对她的态度,明于鹤应该还未将这事告知他……
“念笙准备何时动手?”
明于鹤的声音来得突然,骆心词吓得呼吸一滞,紧张地抓紧了手中帕子。
不慌!她镇定了下,侧过脸去。
厅中着许多烛台,亮如白昼,明于鹤单手撑着下颌,似笑非笑地望来,眼底清晰地映着她的模样。
骆心词有一种被看穿的不安感,她转开眼,掩饰地端起茶水啜饮了一口,然后凝视着杯盏中自己的倒影道:“我得先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这很简单,可还记得那日房中,我问你的最后一个问题?”
骆心词回忆了下,从可怕的记忆中揪出那句话:“你有没有想过父亲死了会有什么后果?”
她不是真正的明念笙,不关心这个问题,劫后余生,只忙着发愁接下来该怎么着手自己的事,将这句话完全遗忘了。
此刻被重新问起,意识到这与武陵侯死而复生的秘密有关,骆心词立刻凝神思量起来。
普通人死了,自然是亲人伤痛,下葬后分家业,子辈各立门户。
侯府只有明于鹤一个儿子,毫无疑问,自该由他袭爵继承所有。
骆心词想的很简单。
厅中有侍女候着,她不敢直说,但目光已经表达了这个意思。
明于鹤笑了笑,放下酒盏,道:“时辰晚了,念笙,为兄送你回去。”
骆心词不敢拒绝。
两人未让侍婢跟着,出了膳食厅,一前一后错开半步,缓步往云上居走去。
“父亲与圣上不和。”
骆心词怕与他对视,正看着脚下被廊灯照得矮矮的影子,冷不防听见这一句,惊诧地抬起头。
她从未想过权势这方面的牵扯,明念笙久居林州,对这些同样一窍不通,也未与她说过。
“前几年圣上于南山围猎,太子被狼群追逐,与侍卫失散于茫茫山野中。”明于鹤道,“此事说来话长,你只需知晓,那次太子出事,父亲的嫌疑最大。”
骆心词长在偏远林州,从不知发生过这样的事,呆愣片刻,问:“结果呢?太子回来了吗?”
“重伤回来了。圣上没有证据,此事最终不了了之。”
骆心词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涉足皇权之争中,这事着实让她震惊,她跟着明于鹤穿过连廊,看着脚下影子变短再被拖长,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武陵侯行事猖狂,他一死,皇帝定会找借口将武陵侯府连根拔起,府中所有人都劫难难逃。
所以明于鹤是不会杀了武陵侯的……死的那个是假的,今日见到的这个是真的。
骆心词顺着思路得出这个结论。
但她潜意识里有一个模糊的感觉,好似摸到了什么的边缘,只差最后一步就能看清真相,可就是无法再往前去。
她绞尽脑汁正在思索,明于鹤又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