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显尘放下茶盏，修长的指腹下意识划过杯壁，他又看了一眼阮柠，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知道他这个样子便是默许，阮柠偷偷压住上扬的嘴角，第一步成功了！
阮柠在段显尘的一侧坐下，几人点完了菜之后，淑荣看一直看向阮柠，不停她使眼色，那意思很直白——我跟他不对付，你上！我看你能行！
阮柠低头清了清嗓子，微微一点头，调整好表情双手托腮，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大人，我们其实是想邀请你和高大人一起来游园会，之前在跑马场我与你提起过的，还记得吗？”
跑马场……
自然而然浮现出了那日的暴雨和木屋，还有浑身湿透的单薄少女，肌肤白皙似玉……段显尘眼睛一闭，挥退不该联想的画面。
好几日了，尤其是深夜，脑海里总会不受控制回放当时的画面，他已经极尽克制自己不要去想，连跑马场都没有再去，好不容易近来淡忘了，今日又被提及。
一朝回到原点。
“记得。”段显尘声音凝涩。
“那大人那天有空吗？”
阮柠知道段显尘是不愿意去的，因而在来之前特意询问了淑荣郡主那日可能会遇到的状况，其中一个，恰好可以当做借口。
“我明白大人不喜欢那样的场面，可是听郡主说，可能会有几个与她不对付的世家子弟来寻麻烦，所以我想两位大人若是能去，我们也会放心许多，至少没有那么担惊受怕了。”
阮柠再接再厉，“大人一定会帮我们的，对吧？”
少女脸上洋溢着期待，双目犹似一泓清水，肩颈处凝脂般的雪肤仿佛会发光，一靠的近了，连那股身上的女儿香气都无孔不入的钻入鼻尖。
眉心微微动了动，段显尘眼神一闪，很快避开了她的目光，似是不忍心少女的期待落空，他回忆起近日的安排
但后日下午……
沉默片刻之后，他蹙眉道：“后日下午不行。”
后日下午，内阁的张阁老邀了吏部、都察院和通政司一起商讨吏改之事，第二日便要向圣上禀报，没有推脱的余地。
阮柠面露失望之色，继而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眼高准，“那大人，您有事去不了，高大人可以去吗？”
段显尘这回没有拒绝，“高准可以。”
“是。”
高准笑得爽朗，转而看向两位姑娘，“郡主和姑娘放心，有我在，定不叫那些纨绔们放肆。”
与淑荣兴奋地对视一眼，阮柠按捺下事成的激动，恰巧此时菜肴上桌，几人不再说话，各自动筷吃饭。
概因都察院内尚有事务亟待处理，段显尘与高准吃得很快，结完账后便先行离去。
下楼之时，段显尘瞥向后头正面露喜色的二人，侧首问高准，“她们在打什么主意？”
高准苦笑，“属下不知。”
说罢又瞥向此时正偷偷拿眼睛朝这边张望的阮柠，高准：“不过姑娘家么，可能就是想找机会多见见你。”
高准的一句话，犹如扰乱一池寒潭的丝绦，段显尘表情复杂……
只是，想要见他？
*
下午时分，阮柠抽空去了一趟国子监，给杜茗送去了骨头汤和适合食补的饭菜。
知道杜茗向来不喜欢被人接济，因而阮柠这次亲自下厨，找准了充足的理由。
“杜茗，阮卓他们都说我做饭不好吃，不愿意吃我做的饭。所以我只能找到你 ，你就帮帮忙，给我当一回试菜师傅，多提意见多试菜，帮我提高提高厨艺好不好？”
深深看了阮柠一眼，杜茗没有拆穿，而是垂眸接过她递来的瓷勺。
“好。”
杜茗的右手不能行动，吃起饭自然不便，阮柠看得着急，干脆用双手帮杜茗将碗固定住住，好让他直接用左手取用。
“怎么样，味道如何？”阮柠探头笑着问他。
口齿间的饭菜算不得好吃，但也绝对没到难吃的程度，只不过，好像是有人刻意忘了放盐。
杜茗抬首，“淡了些。”
“啊，是吗？”阮柠看起来有些懊恼，试探性问道：“那我明天再做一次，你看看会不会好一些？”
杜茗笑起来，“好。”
一碗浓浓的骨头汤饮入腹中，熨帖的不仅是肠胃，好似也抚平了他曾经长满荆棘的心。
杜茗想，好像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这么费尽心机。
费尽心机，维护他的自尊。
这个世道，好像也有些值得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