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安芝踮起脚尖,非常大不敬地拍了拍吴臻的肩膀,“彼此彼此啦。”又爬在吴臻耳朵跟前偷偷笑道:“做的好!”
吴臻哑然失笑,揽着楚安芝的肩膀,“走吧,园子有些冷,随朕回太极宫。”
楚安芝推开吴臻,“谁要同你回太极宫,我要回仁德宫。”
吴臻故意说:“仁德宫是皇后的宫殿,你是皇后?何况你幼时还与我同睡,去太极宫怎么了?”
楚安芝翻了个白眼:“我的陛下呦,我现在已经长大了,马上就要…”
吴臻拇指按住楚安芝的嘴唇不让她说下去,倒是他自己无厘头说:“你想得美!”
楚安芝拍开吴臻的手,“若我真去太极宫,你的臣子们定会说你离经叛道,伤风败俗,甚至会说你昏庸无道。”
她又瞅了瞅吴臻的神色,得瑟地威胁:“怎么样,怕了吧?”
吴臻顿了几息才说:“只要你不怕,朕有什么好怕的”。
他神色不似作假,楚安芝却有些心慌,装作没听到,努力摄拢心神,将此话岔了过去,“我要回去了,你若无什么大事,也别来找我,我要养病。”
这话可真是如同刀尖儿戳进吴臻的心窝子,说完之后,她自己一溜烟儿跑了,留下吴臻一人被气的心口发堵。
堂堂大吴天子独自一人站在梅树下,整个人隐在阴影下,似是连乌月也不待见他,故意躲着他,不给他撒下半分光辉。
他知道她害怕,所以他从不逼她,一次次忍着楚安羽挑拨离间,搬弄是非。
他知道她心里有一扇门,只把他一人锁在外面。她不愿说,他又怎舍得逼她?
徐曦墨回自己的小院时,摘了不少梅花,想做一些梅花笺,再叠成一朵朵梅花送给楚安芝。
后宫错综复杂,上有皇帝,下有各宫嫔妃,若是一不小心便会得罪天颜。自从生了那事,她现下做事小心翼翼,不当值的时候便立马回自己的房间,像今日这般在外也是头一次。
穿过最后一条游廊,再往前走便是听菡院。廊上还覆着一层薄雪,雪天路滑,徐曦墨的步子迈的很缓。前面是一处照壁,照壁角隐约传来女子的哭声。
徐曦墨心下犹疑,顺着声音走近了看,原来是一个与她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在抽抽噎噎。
徐曦墨停下步子,想要上前问问出了何事,可又想到前所经历之事,直觉她不该多管闲事。她抬起脚转向回院子的方向。此时脑子里不知为何冒出,心若善,一切皆善。她终究心里难安,若今日就此离去,他日自己遇难,可又有人会驻脚?徐曦墨步子慢了下来。若此中果然有异,那她也认了,世间无不是因果相随,或许今日她回头会害了自己,但善因种善果,结局总不会太坏。
徐曦墨掉头走向还在哭哭啼啼的姑娘,待到了跟前,才认出是在尚服局时,与她同住的彩珠。
“你可是彩珠?”
彩珠抬头看向徐曦墨,睁大了眼,“你是徐曦墨?”
徐曦墨嗯了一声,“你为何在这里?”
说起这个,彩珠痛心不已。她一直在燕贵妃的宫里伺候,今日太监说她家中传来消息,阿娘病重,需要大笔银两。她家在乡下,父母务农,看老天爷吃饭,年限好了,谷物丰收有余粮,年限不好,不说余粮,怕是肚子也填不饱。
父母年纪越来越大,有些力不从心,虽然这几年她时不时会寄银子回去,但家里弟弟妹妹多,阿耶阿娘即使省吃俭用依然入不敷出。阿娘身子弱,买药看病早已花光了积蓄,如今阿娘病入膏肓,她却无能无力。
徐曦墨听完来龙去脉也有些不忍。世上之人多艰苦,贫穷之苦,疾病之苦,感情之苦,除了那些百骸舍尽,超脱自我的得道高人,凡夫俗子少能轻松自在。
她不过一小小宫女,无权亦无财。但人之为人,悲悯心有之,慈善心亦有之。她曾受过他人恩惠,她自然也愿意将所受恩泽传递给其他人。
许是彩珠长得极像楚安芝,徐曦墨更有亲切之感,她将自己积攒的所有银两,包括宇珏给的二十两纹银全部给了彩珠。
反正她马上又要领月俸了,只是不能给芝儿买手钏和新衣了。但芝儿向来心善,若是知道此事,定会支持她的。
彩珠感激不尽,当年一群宫女合伙欺负徐曦墨,她虽然没有参与,可她也没有帮她,反而因着惧怕那些人,和她们一起孤立徐曦墨,如今徐曦墨这般帮她,她又是愧疚,又自责。
彩珠哭着给徐曦墨磕头:“曦墨,当年是我不对,我不该和她们一起排挤你,你如今不计前嫌,帮我这么大忙,我唯有磕头谢罪。”
徐曦墨连忙拉起彩珠,不让其下跪,温和道:“你可真是折煞我啦。纵使你我不相识,我也会帮你,何况你我还有情谊。你也不要自责,我没有怪你,你从没有欺负过我,我知你亦有难处。这后宫之中,大家都是明哲保身,你若替我出头,那也会惹祸上身。”
彩珠心里触动,她似乎终于明白当年那些人为何独独针对徐曦墨了。徐曦墨是这后宫之中为数不多的碧波清流,其他人忙着谄媚献宠,甚至想要勾引皇帝,一朝乌鸦变凤凰。而徐曦墨呢,她似乎什么都不在意,明明有仙姿玉色,却从来不把心放在争宠上面,不是鼓捣她的花笺,就是去学馆读。所以她们忌妒她,觉得她矫揉造作,觉得她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