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月高悬冷风吹,一阵秋凉一阵悲。黄梅不落青梅落,可怜颜路哭颜回。
净心阁内,冯金川独自一人躺在病榻上。几缕月光从窗间钻入,为昏暗的内堂带来一丝明亮。
此刻他呆呆地望着眼前那片黑暗,脑海里不断闪烁着过往。
他这一生,可谓波澜壮阔。从身无分的穷鬼,到富甲天下的豪商。品尝过人间疾苦,也享受过万丈荣光。
但扪心自问,他这辈子又对不起太多人。
作为儿子,他对不起父母。二老含辛茹苦的将他养大,他却未能给父亲养老送终。母亲虽然在晚年时享受过几天富贵,但当时他忙于万福堂的生意,并没有好好尽过孝道。
作为丈夫,他对不起发妻,那位朴素的农妇虽不漂亮,却有一颗善良的心。即使被他抛弃,依然无怨无悔,到最后积劳成疾而死.
作为父亲,他对不起长子。冯世杰从小就没有享受过父爱,长大后更是被他另眼看待。如今他白发人送黑发人,才开始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奈何悔之晚矣。
作为朋友,他对不起义弟。顾训桥视他为手足,将那件天大的秘密告诉了他,还带他走过红茯山庄密道。可他......
就在此时,窗外幽幽飘过一道黑影,打断了冯金川的思绪。
冯金川从病榻上惊坐起,疾呼:“谁!”
黑夜静谧无垠,唯有他那苍老的声音在内堂中不断回荡。
少焉,地上的月光渐渐被黑暗所湮没,那道「鬼影」如幽灵般飘向床榻。待到近处,冯金川终于看清了「鬼影」的模样。
他竟是已故多年的顾训桥!
冯金川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幻觉后,立马吓的魂飞魄散。他蜷缩成一团,身子止不住地发抖。
顾训桥则满脸是血,双眼直直地盯着冯金川,目光比刀刃还要锋利。
“大哥,你还好吗,兄弟想你想的好苦啊!”
这声音阴森恐怖,仿佛厉鬼生怨,又似孤魂悲鸣。
无边的恐惧已经让冯金川说不出话来,他好像被人点住了穴道,唯有两排牙齿在「咯咯」作响。
倏地!顾训桥发出一声暴喝:“你我情同手足,你为何要害我!”
他缓缓逼近冯金川,嘴里喃喃诉怨:“那天我被砍了几十刀,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肉,我真的好疼好疼......好疼好疼......”
冯金川「扑通」一声滚到地上,朝着顾训桥磕头如捣蒜。
“兄弟,大哥对不起你,是大哥出卖了你......但这些年我也没得安生,我每天晚上都会被噩梦惊醒,一闭上眼就能看到你的脸。我还特意把你的画像供奉在家中,日日清扫,月月祭拜,只求你在九泉之下能够安息......”
“假仁假义!我已经被你害死了,难道还能活过来吗!”
冯金川被这声怒喝吓得一颤,浑身衣物瞬间被冷汗浸透,屎尿屁一股脑的喷了出来。
他不敢抬头去看顾训桥的脸,只能不住地磕头,嘴里说着颠三倒四的话。
“全是大哥的错......我不是人......我猪狗不如......兄弟大人大量......”
冯金川的声音越来越弱,还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声,显然是过度惊吓所致。
顾训桥冷冷地俯视着他,脸上的怒火稍稍褪去,语气也缓和许多。
“事隔多年,我早已释怀了。我今晚来,是想再看你一眼,顺便问你一件事。”
冯金川猛地抬头:“何事?”
“你是向谁出卖的我?那伙人究竟是何来头?我已经死了十二年,不想再做糊涂鬼了!只要你道出元凶,我保证不再来找你!”
此刻的冯金川已是气若游丝,他用尽全身力气才强挤出几个字:“此话......此话当真......”
顾训桥见势不妙,赶忙把他薅起来,喝问:“决不食言!你快说凶手是谁!”
“他就是......笑......”
“笑什么?你说清楚!”
冯金川面色煞白,双眼瞬间失神,说到一半的话也戛然而止了。
“你快说笑什么!说话!说话!”
无尽的嘶吼换来的却是永远的沉默,他再也听不到那个想要的答案了。
顾训桥恼羞成怒,朝着冯金川的尸骸猛轰一掌,将那残存的五脏六腑生生震碎。他似乎还不解气,又接连拍出三掌,雄厚真气将屋内陈设尽数摧毁!
声声巨响宛如晴天霹雳,震动了整个冯府。
唐铃火急火燎地冲进净心阁,急问:“钦烽哥哥,发生什么事了!”
原来那「鬼影」并非顾训桥,而是顾钦烽假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