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莫打个响指,转开话题。
“行,那咱们从‘骚’这种诗体讲起。《离骚》开篇云:‘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
他离开湖光灯影,奔向传说中玫瑰色的黎明。
凌晨,徐缓和宿管大叔套近乎,千方百计出了宿舍楼。
秦君芮的期末作业出现致命失误,如果悉数推翻重来,眼看着马上又是deadline。好几次这样的时刻,她首先想到的,总是那串再熟悉不过的号码。这么久以来,他总是阿拉丁神灯般的存在,只要许下愿望,他便无所不能。
“学长!”秦君芮眼前一亮,挥舞着毛茸茸的手套,远远喊起来。她喜欢直呼他的名字,除非是如眼下这样的时刻,无数次臣服于对他的依赖,而又无数次为他披荆斩棘的魄力与能力所折服。
最近一家2小时咖啡馆里,基本都是或疲倦或精神抖擞的大学生。秦君芮和姜弘四目相交时,他那巨大的哈欠正打到一半。见等候的两人出现,他打起哈哈,说自己的课题也没做完。
秦君芮只给徐缓一人打过电话。徐缓把手机拿去充电,折回来,若无其事地和姜弘聊思路,那样若无其事,那般游刃有余。她以为好不容易赢回的一点点,却只是在他的百密无一疏中崩塌得只剩一点点。
徐缓用他最后的余电拉了外援。
充电处与小圆桌隔着一段距离,手机的不间断震动声在众人的关注点之外,极尽可有可无,寂寞地响起又寂寞地悄然。
徐缓全神贯注,手边的咖啡一空,秦君芮便贴心地在第一时间续上,毕竟,这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事。姜弘更帮不上什么忙,虽然他今晚的舍大觉为人,对徐缓来说本就是大忙。
他走出咖啡厅准备透透气,呼吸化作白雾,折射着这座城曼丽的睡容。一道道树影的罅隙间,他看到风尘仆仆的伊莫从十二月的严冬里走来。她身旁的男人看起来疲倦而又如释重负,与她相隔的距离远得甚至不像同行的人。
姜弘摘下眼镜擦了擦,又重新带上,终于确信不是他老眼昏花。他当即折回咖啡厅。
“学长学长!我看到嫂……伊莫学姐和……和……”
徐缓与秦君芮隔桌相对而坐,为了方便讲解,他始终把屏幕转向秦君芮的一方。听到姜弘急匆匆跑进来说的话,他抓起外套便走了出去,连“在哪儿”这样再基本不过的问题都没问,仿佛他永远会知道伊莫在哪里一样。
“我去去就回。”
“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半夜出来活动?这年头,宿管阿姨的门这么容易进出?”
姜弘兀自惊魂未定,嘟囔着一转头,秦君芮单手搭在桌沿,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的空茫。
“老秦,秦君芮?”
姜弘见秦君芮许久没有动静,凑到她跟前眼前不停挥手。
“姜弘,回答我一个问题。”秦君芮目光转向他,认真的笑容是对朋友发自心底的真诚。“我看不透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装糊涂,你已经知道了所有,对不对?包括今晚你被他叫来陪着熬夜的目的。”
“或许吧。”
“我觉得今天我必须对你顶礼膜拜,有没有什么想喝的?我去给你买来暖暖身子。”
伊莫在一家明亮温暖的超市前驻足,刚刚过去的秋天里,此处是学校周边最先提供热饮料的地方。
“你又来了。我现在只想回去把那盘没打完的游戏打完,虽然肯定早就被举报得连渣都不剩了。”
仲珩穿得单薄,揣着手,与伊莫始终保持着分毫未进的距离。
“我下跪谢罪——噗通。”
伊莫嘻嘻笑,心中却不住反复思量。今晚的事极不妥当,她很感激,却也很无奈。她非常想对仲珩说,如果有下次,你就让我死在荒郊野外吧。
别无他人的大道上,急促的足音越来越近,伊莫和仲珩觉察到异样,两人同时转身。
仲珩向前两步,只来得及抓住伊莫的袖子,她便被人扯住围巾拉了过去。她吃惊之下,下意识护着马上就要被惯性带落的绒线帽,一抬头,正对上徐缓微微喘气的脸。
“放手。”
徐缓面无表情,视线越过伊莫头顶,向她身后的人开口,几乎是强势的命令语气。伊莫的另一只手应声落回她身侧。
“你应该有话要对我说。”
徐缓依然冷冷地打量着仲珩,话却是说给伊莫听的。
“仲珩,你先回去休息吧,下午还有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