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胖子自从接手这家店起，在这古董街也干了将近二十年了，自己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
这十多年来来，自己把全部精力都用在经营这家店上，不但把店面越扩越大，就是名气也提了起来。
为什么呢？因为钱胖子有人脉，也有关系，更重要的是钱家有钱！
钱胖子很自信这幅画的真实性，他可是请了几个朋友掌过眼的，绝对没问题。
今天居然遇到个不开眼的，而且还是一个打工仔，不管怎么样他这家店能做到今天，诚信有很大的原因，为此还给立了规矩，假一赔十。
店里的仿品都是明码标价的，这么多年从来没被人质疑过，今天有这么多人在场，尤其还有不少的老顾客，不能丢了面子。
这还不算什么，信誉没了，那才是致命的，传了出去，招牌算是砸了，他这些年的苦心经营就算是完了。
“小子，我给你个机会，你说我的画不对，那你说说哪里不对了？这么多人在场，你最好是想清楚了再说？”
陈牧也不客气，反正已经这样了，怕个锤子，假的永远都是假的，永远都变不成真的，手指《仙山阁楼图》，沉声道：“哪哪都假，首先是题款字迹？”
胖子斥笑道：“简直胡说八道！这题款有王时敏、吴伟业等人所题，字迹圆润沉稳、笔墨含蓄、苍润松秀，哪里不对了？”
陈牧平静道：“王时敏曾受董其昌亲手点拔，对其影响极大，两人都主张复古之法，追圣王羲之、黄之久等多位大咖为师，一生主张摹古，其最大的特点就是，仿古之中带有自己的意境神韵，字迹浑厚清逸、提笔多用方笔，收笔或露或藏，善用浓墨干笔，从不刻意为之。
再看画上的字，字迹空有其表，毫无神韵不说，只懂追求斩截爽利，提笔多勾少方，刻意为之，收笔不露而藏，不藏而露，自相矛盾。
再说吴伟业乃娄东派诗开创者，擅七言歌行，创出梅村体，法内敛平和、静逸流畅，是地道的人字，可此画上却纵逸飘洒、奔放不羁、气势长虹，说不出的肆意盎然，就好比一个思想保守的美娇娘只穿四角裤，你偏偏让人家穿个三角裤，而且还是带蕾丝边花纹的，这可能吗？”
众人哄堂而笑，李秋白白了陈牧一眼。
“那也说明不了什么，古人喜临摹者不计其数，法画风更是千变万化，题款者当时心境不同，意境自然不同，法风格稍变，也在所难免，不能因为这点，就评头论足，认定此画为假，那太儿戏了。”
陈牧不以为意的道：“那咱们再看看画景，众所周知这幅画是王时敏，为陈静孚之母七十岁寿旦所作，画面应该是水墨层次分明、浓淡清晰，峰峦叠嶂，林丛繁密，流泉环绕，高松挺立，茅屋小舍更是清静幽雅。
可画中水墨浓淡相依，不分伯仲，峰多林希，苍松本应茁壮挺拔，枝繁葱郁，象征着生机勃勃，健康长寿，可画中苍松，粗壮是粗壮，可上面太尖了，王时敏不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还有画中本应该烟云起伏，淡雾环绕，远近两景，虚实相交，使人觉得宛若仙境，迷恋往返。
再看画中云雾是起伏了，你们看看屋舍周围有雾气缭绕吗？毛都没有，再看看远景近景，显眼又分明，刻意又真实，何来的虚实？又何来的相交呢？就好比你们花了大钱去嫖娼，小姐姐人美技高，脱光光离你们远远的，不让你们靠近，那叫花钱白嫖！王时敏会干这事儿吗？”
众人又放声大笑，有人还叫喝着不乐意呢！李秋白又白了他一眼。
钱胖子额头冒出细微汗珠，后背湿了一片，脸色有些发白，神情忐忑不安，强忍着辩解道：“王……王时敏作此画时，已经七十四高龄，有野史记载，其常叹岁月无痕，自嘲双目失灵，已不复当年之勇，也许作此画之时，突发眼疾，情不得已，才作成这样。”
钱胖子说完，觉得自己理由太过牵强，连自己都不信，迅速组织语言，继续反驳道：“世人皆知，古人常有代笔之说，历年来争议不断，倍受关注，经考古深究，对比验证，已证明确有其事，王时敏是否有过代笔，更是引起画界的轩然大波，有人拿过他早年作品比对，发现风格不尽相同，有代笔嫌疑。
更有史料记载，陈静孚母高寿那天，王时敏正作另一幅画赠予朋友，根本没时间再作此画，极有可能时间匆忙，请朋友代笔而作，代笔之说，世人早已知晓，习以为常，且不能说是代笔，就否认此画非真迹，历史上代笔者何其多多，是件很正常的事，不能以此为证，妄自断言。”
钱胖子说完，擦了擦嘴角溢出的白沫，心里暗骂：这臭小子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看着傻不拉叽的，眼力、阅历、学识当真不俗，同辈之中竟无人可与之比肩。
其实钱胖子已经开始怀疑此画的真伪，但没办法，这次要栽了！名誉将毁于一旦，即使有问题也不能当众被揭穿，只能咬牙苦苦支撑！
陈牧刚指出题款疑问时，钱胖子就已经发现端倪，犹如醍醐灌顶！
就如小弥勒苦苦顿悟不得其中奥妙，老弥勒一语点醒梦中人，小弥勒突然悟道，得大乘佛法，普渡天下众生那般，恍然大悟！
古玩行的老板果然个个都是人才，不仅要头脑灵活、能言善辩、随机应变能力强，还要有大量的社会经验、充实的历史知识、丰富的化底蕴。
古玩就是辩证，双方为了证实，自己的观点是对的，不停的收集新的证据，据理力争，只是为了赢得结果，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只是为了胜券在握，颠倒黑白，扭曲事实只是为了的生存之道。
古玩就是玩人，只要有理有据，谁说这是真的，那它就是真品无疑！
钱胖子心里七上八下的很是不安，暗骂自己没事找事儿，非要给那小子机会，当时直接赶走什么事也就没有了。
现在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骑虎难下，叫苦不迭，苦不堪言啊！
突然看到那小子又抬起手指，钱胖子一个趔趄差点儿没栽倒在地！
卧槽！又泥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