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她和临月两个人好不容易把事情全部安排妥当时已是四更天了,东厢房外的门已经上了锁。夕和想着只能靠临月的武力翻墙回去小睡一会儿,但当走到东厢房外的时候却意外看到门是开着的,并没有上锁。
更为凑巧的是,她竟恰好看到了清心大师深夜进了东厢房的门,身后还跟着两个僧人,一个是夕和见过的空相,另一个则是张生面孔,但两人手里都提着只箱子。
夕和觉得有点奇怪,就悄悄地跟了过去,结果看他们三人去了傅珏所在的院子。夕和心想或许是清心大师临时找傅珏有事吧,便没打算再跟过去了。可她刚一折返就听到了,像是东西被打翻在地的嘈杂声。
夕和心里咯噔一下,停下脚步,往回看了一眼。空旷幽暗的院子里只有一点亮光,可这一点亮光却让她莫名其妙地恐慌起来,双手都开始发凉。她想了想,还是毅然进了院子,朝着那点亮光走去。
走到门口,夕和站在外面就可以看到里面人影憧憧,来来去去,隐约还能听到人说话的声音。她敲了敲门,里面突然安静了一下,然后就有个人影靠近过来,是空相来开了门。
空相认得夕和,见着她十分意外,问:“殷三小姐?你怎么会到这儿来?”
夕和无从回答,只能直接地问:“国相大人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空相面上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是奇怪夕和怎么知道这里住着的是国相,但随后又变成了犹疑。他的身子挡在门口一步未动,也因为身材高大而使得夕和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夕和见他挡着门不让她进的意思,不免有些着急了。虽说出家人一般都是以慈悲为怀,但是谁说出家人就每一个都是好人了。再联想刚刚那些乒乒乓乓的声音,夕和不禁怀疑他们是不是想对傅珏不利了。
“国相大人在做什么?小女突然想到一件事要告诉国相大人,麻烦师父通报一声吧。”夕和假意再问了一遍,然后看空相的表情。
“殷三小姐,已是四更天了,你快回厢房休息吧,国相大人也已经休息了。”空相的眼睛快速地朝旁边看了一眼,然后随口编了句话给夕和下逐客令。
夕和见此,什么也顾不上了,出其不意地狠狠踩了空相一脚,然后趁着他吃痛的瞬间再推了一把,强硬地闯进了屋子里。结果闯进去一看,她就愣住了,场面和她脑补的完全不一样啊。
地上掉了一地的东西,各种颜色的瓶瓶罐罐、绢帕、木盆,还有一大滩水渍。另一名陌生僧人和傅珏身边的临江正在收拾,见到夕和闯进来皆是一下愣住了。
“殷三小姐?你怎么过来了?”临江拿着几个小瓷瓶站起身来,问。
夕和却顾不上理会他,视线已经飘向了稍远处的床榻。傅珏平躺在床榻上,清心大师正坐在床边的矮凳上给他把脉。夕和秀眉一蹙,避开了一地杂乱,走到床榻边。待走近了一看,才发现他似乎是病了。
他闭着眼像是睡着,却又偏偏喘着粗气,身上盖着厚厚的两床锦被,却还在瑟瑟发抖,一张原本就略显苍白的面容此刻已经血色全无,嘴唇还泛着淡淡的紫色,像是被冻坏了了。夕和看到他这个样子,吓了一跳,但也没多问什么,只等清心大师把脉诊完了才开口相询。
“大师,国相大人怎么了?怎么看着好像很严重?”夕和一开口,语气里有种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焦急。
“三小姐”,清心大师看到夕和也是微微一愣,然后叹了口气,道:“似之的寒疾是从小带着的毛病,每每病发就会整个人如坠冰窖,冰寒彻骨,虽然看上去凶险,却还不至于要人性命。”
“寒疾?那现在该怎么办?”夕和看他喘着粗气的样子眉头蹙地更紧了。
清心大师摇了摇头,“老衲已经给他喂下了清露丸,但也只能缓解他的痛苦。剩下的,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让他自己熬过去。”
“熬过去?!那需要多久?”
“依照过往病发时判断,短则一夜,长则三天”,清心大师说完,招呼了空相过来,嘱咐他:“你去把这屋子里的地龙再烧热一点。”
夕和这才察觉到这间屋子和别的厢房不一样,是有地龙的。但即便有地龙,床上躺着的人却依旧冻得嘴唇发紫,可想而知,他现在感受到的刺骨寒冷是无法用外力相抗衡的。夕和看着他,心里一阵阵发紧,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所以行为比她的脑子更快一步的行动了。
她掀了一角被子,将手探进去,探了他的脉。他的脉象很乱,却找不到源头,这还是夕和第一次看脉却看不出究竟来,不知是这在她所知范围之外的寒疾太过罕见,还是她一时乱了心神无法沉下心来看诊。她尝试了两次,可他的脉象就是一团糟,时强时弱的,有点像是中毒,却找不到病灶,夕和也判断不出是什么毒,这么看好像又不是中毒了。
夕和迷茫着想从被子里把手抽出来,却不小心触碰到了他的手心,曾经那里还有一点点微弱的暖意,此时却也消失了。他的手冷得像是冰,不,像是存放了多年的寒冰,只是碰到一点点就让夕和条件反射地缩回了手。
这样下去不行,虽然清心大师说不会伤及性命,可要夕和看着他忍受着这种寒冷,生生地熬过去,她实在是于心不忍。怎么办呢,有什么办法可以驱散掉一些他体内的寒气呢……现在看来,烧地龙、盖棉被都不管用,那么也就是说施加于表面的办法是不行的,要驱散就只能从他体内驱散出来。
从体内的话,体内……突然,夕和的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或许那个办法会有效!
她急忙走到桌边写下了一副方子交给临江,说:“临江先生,请你务必想办法尽快将这方子上的东西准备齐全,我想,我有办法可以暂时缓解他的寒疾之症。”
临江接过来看了眼方子上列着的东西,面上出现浓重的疑惑,但他只是犹豫了片刻,还是依照着夕和的嘱咐拿着方子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