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月枝见她这中气十足的模样,便知她什么事情也没有。
也知道自己又被东方既白耍了,怪她当时心急,下意识以为东方既白说的是血腥味,以为他对出言无状的姜瑶音做了什么。
但眼下还要应付已经炸了毛的姜瑶音,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道:“做了个梦,梦到你被人揍了。”
姜瑶音拉起嘴角:“那我可真是谢谢你。”
“啪”的一下将门关上了,要不是明月枝躲得快,鼻子都要被撞掉一截。
明月枝泄了气,踱步回到见溪坞。远际的天空微微泛白,是寒夜未明前置于长夜未央与黎明破晓之间的微蓝色。
她屋子的烛火依旧亮着,房门大开,站在门前的人早没了踪迹。
明月枝倚在门口嗅了嗅,哪里有血腥味,只有遗落的柏子香,冷寂地弥散在屋内。
还有一点点微甜,明月枝看向了放在桌子上又被堆满了的果盘。
是一碟荔枝。
檐外雪意未减,长长久久地下着,明月枝倚在门框上,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好像做错了一件事情。
……
明月枝看不懂东方既白,她没接触过这样的人。
身边的人,师姐对她向来温柔,姜瑶音就是实打实对她刻薄。徐十六在她面前虽是座没有表情的冰山,但也乐得清静。
而同样是这阵子才熟悉的人,譬如方清远譬如青山师兄,却又是个顶个的好说话。
没一个跟他一样,阴晴不定,古怪诡谲。
她现在虽然不会动不动就被吓得发抖了,但难免还是心存压力。
她拿不准他的脾性,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时候是在说笑,什么时候又是在认真。
又或者,他本来对身为玄微宗弟子的她也是反感的。
但因着要她身上的结璘魄对他有些用处,她才有了那么一点点让他另眼相看的机会。
到现在她也不知道东方既白帮她的目的是什么?留在玄微宗是不是有其他的计划?
人面对未知,总是会有些恐惧,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平凡人。
可正因为是平凡人,做错事情的时候才会觉得羞耻,而对方又恰好对她有恩的话,这份羞耻便会翻倍。
明月枝没觉得自己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成大事的人哪个不是不拘小节,有恩就先受着,转头还能给别人描摹一番人生理想。
振臂一挥,便让人热血澎湃,激情四射,甘愿肝脑涂地。
可明月枝做不到,她只觉得自己多活的那一辈子也跟没活一样。
因着两手空空,既没有过人的实力,也没有非同凡响的魄力,办起事情下起决心来总是捉襟见肘,左右为难。
如今身在仙门,她并不缺吃喝,却逐渐琢磨出了人穷志就短的意味。
她没有什么宏大的目标,也注定成为不了一呼百应之人。只想好好将仇报了,如果还有机会活着,她想平平淡淡、安安宁宁地回到西荒度过余生。
上辈子足够努力了,那样勤勤恳恳地修炼,到头来也只是一场空。
她已经很能理解她的族人们为什么并不热衷于仙途了,就像师姐所说的一样,触手能及的平淡也许更加温软人心。
只是,青方山如今也不知成什么样子了。
但师姐还有一句话同样说得很对,仇恨的力量是强大的。
恨意幽沉深重,时常出现在她不经意出神的每一个瞬间。
对她来说,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出仇人报仇雪恨才是她最要紧的事情。
无论旁人对东方既白抱着怎样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