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也没用跟小石头对质,没用动刑,噼里啪啦交待了个干净。
余者如厨娘、门人等帮凶,亦是全部招认。
能对孩子下手的人,狠过豺狼,轻饶不得。池舟当堂发落,主犯吕春流放海南岛,罚银四百两,从犯杖刑,从八十到三十不等,各有罚银。
案子了结,张榜告民,县中人人均是称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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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您看这刑房,该补谁合适啊?”池舟回到后堂,王寅、展晓跟上去,乘着递茶的工夫,鼓起勇气问。
原来的刑房海会判了斩立决,一直未补上人手,这些日子,都是吏房跟兵房轮流兼理刑房,可王寅跟展晓,都非精通律法之人,写个供状都费劲,别说整理案卷了。刑房非比寻常,动辄关系人命,两人甚是兢兢,唯恐一个疏漏令全家脑袋搬家。
适才誊录吕春众人供状,两人齐力,还是手忙脚乱,差一点堂前失仪,于是决定不能再等了,须得请大人拿主意。
池舟喝了口茶,想了想,道:“衙外写状子的李童生如何?”
之前请李童生在鸿记酒家录过海会口供,一字不漏,且字迹端整,池舟印象深刻。
“他个老童生,连秀才也不是,这些年都是替人写状子,见到我等甚是不屑。”王寅悄悄抹了把头上汗水,“怕他不肯啊。”
“若他肯的话,他能顶起差事么?”池舟问。
“能!”展晓回道,“我看过他写的状子,有理有据,且不啰嗦。他祖上本是屠夫,但他死活不肯接父亲的班,为此跟家里决裂。不过这几年,他又搬回家中住,侍奉半身不遂的老爹。”
闻言,池舟立刻派人去请李童生。
不一时李童生到来,果如王寅所言,他不愿意入刑房。
“为何?”池舟甚是好奇,六房虽俸禄微薄,但毕竟在衙门做事,说起来,算是永淳县中很体面的营生。
“不喜欢。”李童生道,“我只做喜欢的事。”他一身黑袍,面皮也黑,还留着黑短须,讲话又板又硬,看起来就像块生锈的铁板。
一侧的王寅、展晓都恨不得踹他一脚。
“那你喜欢做什么?就是写状子吗?”池舟让他喝茶。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李童生揖礼道,“大人,我愿掌管慈幼院。”
池舟放下茶盏,还未开口,李童生又道:“我读了十年,识字不在话下,家中三族均未犯事涉案,家世甚是清白,至于忠直,我自认是这样的人。大人要求的三项,我都合格,不知大人应允否?”
有意思。想让他做的,他不接,这没打算他的,他倒抢着来。
池舟打量他片刻,道:“你为何要做掌院?除了喜欢之外,你得给出我信服的理由。”
“我做掌院,不止照顾孩子们的生活,还会教他们律法。”
李童生立刻道,“孩子们弱小,面对恶人,拼力是不行的,但还有律法。我要让他们知道,每个人都要学会保护自己,就算被亲人抛弃也不要紧,还有朝廷,朝廷制定律法,就是惩治坏人凶徒的,只要有冤,就要控诉,面对恶贼,绝不能退让。”
这话一出,闻者肃然。
池舟记起小石头的话:“我才不要在院里讨饭吃,连猪狗都不如!更不要长大后给人做妾做小厮!我要凭本事活着!”
是他这个知县做得不够!默然片时,池舟又道:“孩子们只学律法吗?”
“我只懂律法,大人,别的教不了。”李童生摸了摸唇上短须。
“你可认得塾师?”池舟挑眉,“不止通经史,还要懂算术,会账目,若还会农桑、手工就更好了。”
“这是全才哪,一个塾师不够!”李童生望着池舟,“大人可是要我延师培育孩子们?”
“是。”池舟颔首,孩子乃未来,乃希望。身为大人,有责任托举他们成材。但每人禀赋不同,兴趣各异,须得加以引导,让每个人都做擅长的事。
“你能做到吗?”
“小民自当竭尽全力。”李童生跪地,郑重叩首,“谢大人。”
自此李童生掌管慈幼院,将院中打理得井井有条,小石头也回到院中,读学习,她对律法很感兴趣,过目不忘,李童生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为谢师恩,她改姓李,名李石,长大后成了永淳县第一位女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