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修是元恪的东宫旧人,一直深得元恪信任。元恪亲政后,他便升至镇东将军、光禄卿的高位。此后,元恪也数次驾幸其府邸。一时间,赵修在朝中炙手可热。洛阳的诸王公卿,也少不了要参加他的宴会。赵修一向很能饮酒,加上自以为得宠,甚至会强逼出席宴会的官员饮酒,即使是北海王元详、广阳王元嘉也避免不了,直至他们喝到意乱神迷,他才肯罢休。
赵修因为日益被宠遇,在举行私宴时也曾数次邀请彦和赴宴,彦和都借故推辞了。元恪身边的宠臣,我们一向不与他们有私下来往,这种私宴就更不必提了。何况彦和如今闲居在家,并不适宜出席这类宴会。然而,我们却没有想到,不久之后北海王元详请彦和的宴会上,赵修也在。若非元详谮害彦和那件事后,我怕他再对彦和不利,亲自陪彦和出席宴会,我并不知道这是元详替赵修请的彦和。
到北海王府后,我才知道参加宴会的有诸多宗室以及朝政要员。当然,亦有不少朝臣携家眷而来。我与彦和出现在这里时,元详和赵修都显得十分惊讶。赵修的脸上挂上了几丝尴尬:“王妃竟然陪殿下一起来了。”
我面上淡淡一笑道:“难不成赵将军不欢迎我?”
我与赵修无甚交情,但早年我与元恪之间的事情,元恪从未刻意瞒他,想来他也知悉我与元恪的过往。
“不不不,赵修不敢。”他忙否认。
见他如此忐忑,我才笑道:“不过是在家无聊,就想陪我家殿下来趟北海王府,让赵将军见笑了。”
宴会上歌舞过后,便是众宾劝酒。就如传言那般,赵修逼觞劝爵,宗室中人除了彦和无一幸免。彦和只接受了元详的敬酒,随后,便在那儿慢悠悠地随我小酌。而赵修,只是毕恭毕敬地敬了彦和一杯酒,彦和饮酒后,他并未再趁机继续劝酒,而是劝起了其他宾客。
喝得醉眼朦胧的元详,见状嚷了起来:“赵修,你把我们一个个都灌醉了,你怎么不敢灌六哥?哈哈哈,你莫不是怕我六哥吧?”
闻言,彦和只是微微一笑。彦和虽端严,但赵修也恣肆,他拐弯抹角地极力邀请彦和前来,如今又不敢劝他酒,左不过是我在这里。
赵修这才朝元详说道:“殿下这可就误会我了。彭城王殿下虽一向端严,但赵修劝两杯酒还是不怕的。不过……不过,王妃在这里,我怎么敢呢。”
“那我王妃也在,你不照样逼我喝酒吗?”今日是元详举办的宴会,刘妃的确与元详同在一处。
“彭城王妃往那一坐,简直是不怒自威,样子像极了已故的李司空,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啊。”赵修这解释,让所有人都大为意外。
见状,为了不让赵修过分尴尬,我笑道:“赵将军言重了,我有那么可怕吗?不过是我家殿下一向嗜酒,我怕他饮酒过多对身体不好,所以跟他有君子之约,少量几杯,我不会说什么;若是过了头,我看到他喝得醉醺醺惹我生气、让我发火,影响也不太好。故而,以后殿下有宴会,我都会跟着出来为他挡酒。还好赵将军今日看在我的面子上没有劝殿下酒,不然醉的人就是我了。”
“王妃这么体贴,赵修怎么敢呢。”赵修终归是忌惮我的,直至宴会结束,都没敢再劝彦和饮酒。
宴会结束随彦和回府后,虽然已是深夜,但我们两个却并无多少困意。洗漱完毕换上寝衣后,我突然想到今日宴会上赵修的窘状,以及整个宴会上彦和饮酒不过五杯。我当下心血来潮,令侍女也拿来了酒,想要和彦和小酌一二。
彦和并不理解我令侍女拿酒的用意,我只是笑着为他斟酒,而后,我将酒杯递给他道:“就是想让你陪我喝一杯嘛。”
他笑笑,与我一同饮下酒。而后,他便坐在我身后,亲自为我揉起了肩。见状,我一边享受一边乐呵呵地回首望他:“夫君这是在犒劳我吗?”
他笑笑道:“可不是嘛,幸而有你在。连我都没想到,赵修居然那么怕你。我明明觉得你是一个面善的弱女子,不曾想竟然吓到了无所不为的赵修。”
听他这样说,我继续看着他道:“但今日这一折腾,我在百官中的名声就该毁了。大家都该说彭城王家门不幸,竟然有一个把丈夫看得死死的王妃。”
他停了下来,轻轻地吻了吻我的额头道:“但今日夫人这一出马,以后他们就不会再邀请我了,倒是为我省去不少麻烦。这些乌烟瘴气的宴会,真的让我头疼。”
他这话让我会意一笑。今日,我并未想到在宴席上会碰到赵修,不过碰到了也好,我要让他知道,只要我在,他就不能对彦和做什么。我深知,彦和自己也可以合理地推掉这些不必要的宴会,但我今日宴会上那些话,会省去彦和许多麻烦。毕竟,我一介女流,如此做,大家也只是会说我驭夫严格,并不会对彦和有微词。
元恪在东宫时,赵修就知晓我与他的过往,单就这一点,我就能明显看出从前乃至现在,他都保有对我的一份敬重,更不要说,我严肃起来的确冷若冰霜的面孔了。如此,以后赵修的私宴,他就不会自寻不快地再邀请彦和了。
然而,赵修惧怕我的样子,也让我心中很不安。我和元恪一段微不足道的过往,和元恪对我的顾念都能让赵修如此,倘若他日,元恪对我的顾念不再,我和彦和是不是也会遭受灭顶之灾?
不愿再想那些虚无缥缈的未来,我带着些朦胧的酒意,静静地看着彦和,甜甜一笑道:“那夫君你要如何感谢我?”这种微醺状态下,安静地看着风流倜傥的他,当真是一桩美事。
“让我仔细想想。”他仿佛真的在认真思考,片刻之后,他说道,“既然要感谢,我觉得还是要有诚意一点儿,身体力行吧。”
我还未完全反应过来他的弦外之音,他便将我抱起搁在了床榻上。我恬然一笑,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