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刚刚踏出殿门,便被灼热的温度烫得惊叫出声。
明月枝没时间同他们好言好语地劝慰,双目一凛,右掌放出一道灵力,击在那几人脚下,厉声喝道:“回去…”
“所有人…全部入殿。”
她此刻面容阴沉如水,又肃穆到极致,一双秋水眸仿佛进入严冬,浑然没有半点从前的从容,幽深的眸色里仿佛酝酿着不知何时会出潭的猛兽。
在这种目光的逼视下,本有逃离之心的人只好捂着方才刚出这殿门便被烫出一个水泡的手,提心吊胆地收回正要从这堆瞬间碎成齑粉的石块上越过的脚,互相拖扯着重新回到了殿内。
本来呆呆立在大殿之外,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浪惊吓的人也蜂拥着挤进了大殿之内。
热浪一重高过一重,形势刻不容缓,明月枝将双唇抿得僵直,侧眸看向南明子。大师还在弹奏清明音,这清明阵乃是他以精神力所设,贸然打断,神魂恐怕会受损。
她再看薛灿与江寻舟,二人面色露在外面的肌肤早已红成猪肝色,汗水涔涔沾湿衣襟。
身处幻境,明月枝自然能猜到这突起的高温并不简单。
何况,迎面而来的热浪中,还伴随着破碎的灵识,在肉身与灵体上砸出断断续续的刺痛感。
这么高密度的灵识逸散,幻境里的某处绝对爆发了一场昏天黑地的战斗,才有可能让战斗的余温波及至此。但能达到这种程度,至少是化神期以上的修士对打才是。
这幻境里的情节幻境大多借助千年前的背景构造,千年后的今日,修仙界化神期修士一只手便能数得过来,但在灵气过分浓郁的千年前,修仙界远不是如今这样一副后继乏人的模样。
再结合沈修水曾说过的话,他说过,他杀了奚野。
一点模糊印象突然浮上心头,明月枝的眉头越蹙越紧。她想了起来,《名人录》虽然中没有记载几位前辈殒落的时间,但据她曾在濯月台看过的某本不入流的轶闻杂记揣测。
千年前有一场影响颇大的风月八卦,最终以三位实力非凡的青年大拿就此殒落为结局。
以至于当年著作者在这本轶闻杂记的封面上留下了这样的批注: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一命呜呼。
可明月枝也只有这么一点印象,因她素日里看多了这样的话本,对轶闻上记载的便不是那么感兴趣。那时只是粗粗掠过,并未放在心上,现在想来,如果那轶闻中所揣测之事有那么一丁点儿可信度,那么讲的大约便是发生叶奚沈三人之间的故事。
可现在她在这里,扮演奚野的江寻舟也在她对面,那沈修水现在究竟在跟谁对打呢?
尤其是现在的情况,大约所有误入无常境的人都在清明音的指引下来到了大殿这边。
难道还有人被困在远处吗?
一个猜测慢慢浮上明月枝的心头。
“大师,前方异动,我的朋友可能身在其中,晚辈想去一探究竟。”几乎是念头落地的一瞬间,她便朝坐镇中央的南明子开了口。
“师姐,你觉得是他吗?”薛灿头脑机灵,见自家师姐如此,只一个眨眼就想到了如今还未寻到的东方既白。
如今大殿里已经挤满了人,依照大师的修为,所有误入无常境的人本应聚在此处,但那位道友却不在其中。
可话说回来,若是连南明子大师的清明音都无法将其召来,那他定然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并且这样东西尤其强大。
处于清明阵中央的南明子眼皮微动,片刻后,琴音疾转,指下飞快弹出一圈音浪,一道铺天水幕从旁边的水域拔地而起,蒸出大团白雾的同时,也带来一阵清凉。
远处袭来的热浪即刻退避。
“小友,你确定你的朋友在无常境吗?”他缓缓睁开眼,眉目隐隐露出凝重之色。
按理来说,不应该的。
清明阵出自他手,威力如何他心中再清楚不过,哪怕是明月枝的师父,今日的悬光误入了此地,他也自信可以将其唤醒,更何况只是一个小辈。
他的话未言明,明月枝却已经听出了弦外之音,脸色倏然苍白,齿间无意识啃咬着唇,勉强开口:“我…我确定…他随我入了无常境,是我学艺不精,尚未能寻得他的踪迹。”
“但我们曾经约定过,我们二人不可单独行动,所以他一定在这里。”
南明子沉默了。
如果是这样,那这位小友或许已经危险了。
但这种话却不能直言,他也曾经年少过,最是知道少年人的情谊大约容不得他这等满身风霜的老骨头指指点点。一诺重千金,因着曾经许过的诺言,做起事情来,总有股子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拗。
他手拨念珠,只一顿,便道:“稍后我会强行从此境中撕开一个裂口,将困在阵中的人送出去。”
“大师,我…”明月枝还想再说。
南明子凝眸,再度垂目看向明月枝,仔细叮嘱:“你需要在三个时辰中归来,最多三个时辰。”
如果三个时辰后她无法归来,那他也无能为力了,他的力量最多支撑他将这些孩子送走,连他自己都不一定能够出去。
得到示意,明月枝连忙接话:“好,那就三个时辰,倘若三个时辰后,我仍旧未归…”
她言辞恳切续道:“还请大师不必顾我。”说罢便拂袖转身,正要离去。
“师姐…”一道声音将她叫住,薛灿紧咬着的唇松开,忍不住叮嘱:“师姐,你也要往最坏的地方想想。”
“比如如果无常境中咱们经历过的场景都是我们这些人扮演的,叶意心是你,奚野是江道友,弘明是大师,徐小草是我,那沈修水…有没有可能也有一个人在扮演?”
“而那个人会不会,就是…东方道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