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枝都有些惊讶于这次的谈话如此顺畅了,她看着江寻舟离开的背影,视线落在他那一身从头到脚严严实实的黑衣上,突然生出些好奇。
不是别的,就是想问问,这位小江道友,到底是怎么吃东西的?
许是这样探究的视线太专注,恰巧与刚回到房间正要关门的江寻舟对上。
只见他拿糕点的手一顿,房门倏地被关上,带起的气流在晨曦的微光中惊起一点风尘,随之而起的是一道笔直的光柱,其中尘埃飞扬。
明月枝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耳廓,原地踱了几步。
人在尴尬的时候往往会用其他动作来掩饰,她也不例外。
这客栈的长廊每隔十尺便会放置一架吊兰,明月枝从盆栽里捡出一片掉落的叶子,一上一下逗弄着刚刚醒来不用梳洗早早跑出门来的小猫。
嘴里嘀咕着东方既白究竟跑去了哪里,怎么现在还没有回来。
若是方才他在场,她定然不会觉得尴尬。
只是这般想着,明月枝心里却突然冒出些惊讶,对自己的惊讶。
明明她与东方既白相识的时间并没有很长,但这个人似乎以一种稳定且迅速的方式渗进了她的生活里,以至于她在这种状况下居然会首先想起他来。
这可不是个好现象,她得时刻记着,这人就是个临时搭子。官方一点的说法,他们现在这叫同僚关系,待项目完成,项目小组就得解散。
若是太过习惯他的存在,以后难受的可是她自己,她是万不能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不过明月枝也承认,经过昨夜,那份久郁于心的芥蒂被放下,释怀后,自己内心明显轻松了不少,可见埋怨一个人其实也是一件很费精力的事情。
思绪百转千回间,明月枝听到了脚步声,她抬眸,回廊的转角处突然出现一片熟悉的衣影。
“你回来了。”她往前半步,微笑着热络地同他打招呼。
从窗牖缝隙里漏下的光斑落在她的鬓边与眉眼间,因为莞尔笑着,那双秋水眸在阳光照拂下清丽明亮得惊人,仿佛两泓明净湖水漾着粼粼秋波。
是浮光跃金,是静影沉璧。
东方既白没想到会在转角的一瞬间看见明月枝,她站在深檀色的长廊尽头,像一副沾了晨露的瑰丽的画,骤然落进他眼里,连空气里那点飞扬的尘埃在日光里都朦胧得仿佛是在为她增光添色。
执扇的手一顿,他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
明月枝见他这等模样,以为出了什么事,正要上前一步细探,却见他果断转身,走进自己房间,并迅速将门掩上了。
她看着“哐当”一声倏然紧闭的房门,一时愣在原地,片刻后才忍不住摊了摊手,内心生出无限疑惑,怎么今天一个两个都给她吃闭门羹?
还能不能处搭档了?明明他们昨晚上才说过要好好合作。
隔着一方不宽不窄的房门,明月枝在门的这头郁闷不解,房门那头的东方既白同样不解。
他背靠门扉,视线不知落在何处,神色竟然诡异地生出一丝慌张。
他不明白,明明明月枝是那般坦坦荡荡地同他打着招呼,他方才的注意力怎么会全部落在她那两瓣弯起的唇上。
只一瞬间就想起了他做错事的那一日,进而又忆起某些不可明说的温度与柔软,仿佛…仿佛那样的温度与柔软就该贴在他的唇上。
他怎么会这么想?
想来想去,也只能怪罪于昨夜的梦太离奇,叫他伤了神。
“吱呀”一声,上一刻被关上的房门,这一刻又打开。
明月枝还站在门前,这门一开,两人视线便撞在了一块。
这一瞬间,东方既白脑子里的想法似乎全被清空,只余下一片茫茫雪光。
而这茫茫雪光里又只立着一个清清淡淡的影子,轻轻浅浅地笑着。
舌尖抵在齿上,他突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手里拿着什么啊?”许是觉得现在的气氛太过怪异,明月枝不自然地勾下贴在自己的颈间的碎发,将视线下移,落在东方既白的手上。
他的手中似乎握着一样东西。
看质感,好像是陶瓷?
东方既白这才发现他从外头带来的东西一直被握在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