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总是从各式各样奇怪的控制欲中得到满足感,东方既白第一次发现自己好似也不能例外。
他垂下眸,指尖微动。
日落之际的辉光泼撒在二人身上,冷白与莹白的对比强烈,远远瞧着,倒生出几丝引人遐想的意味。
明月枝在东方既白的指尖触上她颈侧的细微绒毛时便颤了颤,如同被人掐住了命脉,瞬间噤住了呼吸,眼睫蝶似地扑闪。
两人鼻息相距不到半尺,这样的反应,东方既白自然尽收眼底,他感受着手下之人肌犹粟栗,鸡皮疙瘩风一阵似的在他掌下冒出。大约是被吓坏了,这张平日里尤为倔强的脸竟比往日要苍白许多,连那双一贯平寂的水眸在这一刻也忍不住收缩。
仿佛被这副模样取悦了,东方既白手上的火团跳了跳,紧接着他袖手一扫,赤红的灵火腾空至明月枝的身前。
他半垂着眸,嘴角挂着笑,然而这笑意在明月枝看来更像一把凌迟的刀,最后化成两句不带感情的话语撞击在她的耳膜。
“明月枝,现在引灵火入体,最好不要暴殄天物…”
“这一回要是还不成功,我会直接劈开你的灵体。”
明月枝被“劈”这个字定住了,身体兀地生出些许不存在的疼痛。
看着今日与昨日俨然相反的两幅面孔,她突然生出些委屈,又觉得这委屈来的莫名其妙。
她早知他的立场与身份,更知他未来会将修仙界搅得如何天翻地覆,怎么会期盼他会对她好声好气。
明月枝抿了抿唇,轻声道:“我知道了。”便伸手去扒颈侧的手。
虽然他擒她的力度并不重,但还是不舒服,肌肤上仿佛有蚂蚁爬过,她忍不住想去挠一挠。
那只手几乎没用什么力气便被她扯了下来。
明月枝转身结阵,不过一瞬,阵已结好,眼前那团还在欢快跳跃的灵火被引入她的体内。
然而不过刹那,明月枝便抱着身体跌坐在了炎天石上,豆大的汗珠立马从额角滚落到地面,化成一点雾气。
连背脊上也生出一层冷汗。
她很痛,昨日那一轮又一轮的疼痛在这种有如斧凿的疼痛面前不值得一提。
明月枝清醒地体会着这些疼痛,想要控制住那团红到浓艳的灵火。
她心里也有些气,连东方既白的衣角都不愿看到,自顾自闭上了眼,只关心自己灵体的变化。
但效果几近于无,这团灵火好似在同她捉迷藏,屡屡在她快要用灵识裹住它之时,便率先改道而去,躲躲藏藏,令她的灵识精疲力乏。
“唔…”终究是隐忍不住,明月枝痛苦地闷哼一声,唇边被她咬出一抹血痕。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她痛哼出声后,这团灵火好似突然乖顺了许多,又捉了几次,便乖乖由着她的灵识推往灵体深处。
几个周天过后,这团来自烛龙一族的灵火稳稳落在了她的丹田,旋即开启漫长的炼化融寂的过程。
明月枝的脸色愈发苍白起来,舌尖刺痛,显然是在方才的焦灼状况中咬破了。
不比昨日的那些低阶灵火,今日的灵火很难融寂于明月枝的灵体。
明月枝可以看见青白两色的灵体微波荡漾,浓艳的灵火涤荡在流动的翡翠与羊脂玉之上,成三足鼎立之态。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这团灵火会像之前的地生火一样,要花费上几天几夜才能够融寂在灵体中。
清醒地忍耐剧痛是一种煎熬,明月枝现在只是炼气修为,灵识事无巨细地盯了一夜半宿,疲惫感逐渐涌了上来。
到了后半宿,灵识遛了弯,明月枝差点打了个盹。手腕上传来一阵针扎似的疼痛,很熟悉。
明月枝还没在惺忪中想起这点熟悉感源自何处,便瞬间清醒了过来。
打起精神继续稳住体内的灵火,不知道是不是盯得太久了,明月枝有了些错觉,她总觉得那翠色与月色似乎交织过一瞬。
如同悠远的海面泛起一瞬间的萤波。
她悄悄睁开眼瞧了东方既白一眼,他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中,只有冷白如玉的侧脸映着银白月辉,让她可以找到他的存在,连那一袭张扬夺目的绛红都被夜幕遮上了一层墨色。
离她远远的,不像昨日,总是倚坐在离她不过几尺处的山石边。
明月枝心中的那股不安感在加大。
黑暗中,东方既白也朝明月枝看了一眼。
幽幽一眼望来,明月枝体内的灵火倏然激动起来,明月枝吓了一跳,忙闭目再次浸在炼化结璘魄的漫长过程中。
一宿过后,明月枝已经有些力不从心,疲累得厉害。
又过一日,明月枝面上皆是倦色,一瞬间失神,齿间便涌上一阵血腥味,不多,也不严重。
明月枝梗着脖子径直咽了下去,随即再次凝神聚气将灵火牢牢控住。
经过两天一夜的融寂,这团灵火已经开始往灵体中沉去,灵体上有天青色的光芒若有似无,却已经可以捉摸出它来过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