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程不远,可爬山的路着实难走 两人一前一后上下山,花了一个多小时 将手里的松树枝扔在陈慈家门口 “你说我该怎么谢你?” 陈慈眉眼含笑的看他一眼 许敬南瞧她一眼,说了句不用,没有多余的语言,也没有要逗留的意思,看了眼时间急忙往对面的木厂赶 陈慈转身,人越走越远,快穿过马路到对面去了,她猛地一下叫住了他 “许敬南!” 正午的太阳刚烈,他又拖着重物走了许久,出了满头的汗,一颗颗豆大的汗水顺着脸侧滴下来 “嗯?” 许敬南撩起衣服的下摆,往脸上胡乱抹一把后转头看她,满脸的疑惑和不解 陈慈站在原地看他一眼,突然又摆摆手 “没什么、算了。” 莫名其妙 许敬南没追问,转身走了 自从陈慈知道‘幸福桥’雕刻的字画出自他手后,心里就有了一点想法,但是又不太确定葛立薇说的要人还要不要 有些庆幸自己刚才及时收住了口,害怕自己给了他期待最后又落空 新鲜的树枝水分多,得晒一晒 趁着太阳好,陈慈马不停蹄将它们搬上楼顶 一街之隔,两栋楼房遥遥相对 许敬南站在对面的工作间,手里忙个不停,视线也没挪开,看着女人一趟接一趟的不断上楼下楼,渐渐的,天台上摆满一地的松树枝 陈慈跑完最后一次直接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面朝他这面,一张脸累得通红 又过一阵,许敬南忙完手里活直接走到外面抽烟的露台,没了似掩非掩的窗户遮挡,视线一下变得开阔许多 对面的人不知道何时已经彻底趴下了,懒洋洋躺在水泥地上 太阳暖烘烘的,地面有些温度,陈慈半闭着眼睛晒了一会儿,从包里摸出手机,熟练的按了一串号码 陈慈不知道她在哪里,只觉得葛立薇那边难得的清净,甚至感觉到她说话还有回音 张口就开始打趣她 “没在外面野呢?” 葛立薇有些不耐烦 “老子在工作,有屁就放。” 说完看了看面前眉眼低垂的佛像,似有觉得有所冒犯,又好声好气的问她 “什么事?” 陈慈低笑:“斯点~” 葛立薇挑眉回敬她 “你知道的,咱两谁不说谁,反正跟那两字是都不沾边。” “我工作都不接电话的,一看是你,都洗手接了,够义气吧~” 陈慈笑:“够~,不过其实也是为了你自己的事儿~,上次你问我雕工好的人,现在还要吗?” “要。” 葛立薇立即肯定 她走到阳台,说话的回音小了些 陈慈又说 “只是我觉得雕得好,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也没有经历过专业的学习,可以?” 葛立薇翻了个白眼 “你他妈不是废话吗,你都觉得可以,还是个事儿?” 陈慈一愣,大笑 “说的也对!” 她认真问她 “那报酬呢?” 那边传来打火机的声音,葛立薇吸了口气,几秒后才懒懒散散的开口 “可能比行情价偏低一点点,这次的客户是一个寺庙,给庙里雕壁画,人家拿出来的可都是香火钱。” “你给他说说,就当结段善缘吧,再说,也低不了多少。” 她口中的行情价对于许敬南而言,也不算低了 陈慈低头想了一会儿 “行,那我先帮你问问,多久开始?” 葛立薇半眯着眼睛望向室内,大佛的金身已经完工,但还未开脸 “就尽快吧,我这里也快了,到时候一起交工” 陈慈说了声好 火烈的太阳晒得她有些头晕目眩 葛立薇的声音又断断续续的传来 “回你外婆家休养得怎么样了?” 这句话倒把陈慈问住了 沉心一想,没什么不同,又好像有什么不同,总之,这里有她感兴趣的东西 虽然动笔不多,但终究是在动
笔 “还行。” 她含含糊糊的答道 葛立薇想起什么事,斟酌着开口 “你前段时间不是给热映电影画了一组水彩海报吗?又有人找上我了,说你微博私信不回,邮箱也没消息,托我问问你接不接” “还是电影海报?” “不是,是一个游戏公司,叫‘光点’,想让你画一个游戏背景概念图” 陈慈没说话,葛立薇感觉到她兴致缺缺 “对方报价、三个” 陈慈笑得有些耐人寻味 “这个公司我知道,他们的游戏我偶尔也在玩,三万就想请动我给他们画图?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立薇” 葛立薇叹气 “是三百万” 这次陈慈沉默了,但葛立薇仍旧拿不准她到底愿不愿意接 “上次你跟我没有提笔的欲望,你说你要下山,老子反正听不懂,就想问你这山下完没有,之前也不敢开口问你,今天就一句准话,你接不接?” 陈慈犹豫了一阵,还是没给她准话 “我再想想。” 葛立薇没再劝,陈慈不缺这三百万,能让这个性格自我又实力超群的女人动笔,理由只有一个,就是她自愿、她得对这个感兴趣 地上越发烫屁股,陈慈挂了电话,不得不从地上爬起来 对面的男人一言不发看了自己许久,现下还正大光明的站到露台来 她拍拍屁股灰尘,走去围栏边 他又将上衣脱了,光着膀子站在露台抽烟 陈慈冲他招招手,男人没有回应,两人隔空对视 她润润嗓子,想用最原始的对话方式,扫了一眼工作间,他那边人员嘈杂,为了避免尴尬,又换了一个方式 兜里的手机在震动,许敬南摸出来看了眼,顿时一怔,慢慢的将它移到耳边 女人站在对面冲他笑 “你走得急,我说了要谢谢你” 许敬南突然想起刚才走到马路中央她叫自己的那一声,一时琢磨不透这之间会有什么联系 他没说话,隔空看着她,眼神尽是疑惑 问都不用问,陈慈估计男人绝对是比较拮据的,不然不会连欠自己的万把块钱都拿不出来 她想谢谢他、其实是私心里想要帮帮他——以最直接的方式 但同时她还得小心翼翼 她不能让男人难堪 “你雕的东西我非常喜欢,细节和神韵都处理得很不错。” 她话说的慢,态度十分正经,许敬南有一瞬间的错觉,以为她看上了厂里自己雕的这些木头 诧异时陈慈又开口了 “我这里刚好有朋友缺个人,要帮庙里雕些壁画,你看你要不要接,价钱什么的都挺好” 末了她又怕他误解,突兀的加了一句 “我不是在催债” 许敬低头笑了 “我知道” 知道她是真心想帮他 “我是愿意接,就不知道别人能不能瞧得上我,庙里的,我怕雕不好” 陈慈看着他笑 “这个你别担心,我说你好呢一般人就瞧不出坏来,只管安心接,安心的去做,我看上的人,错不了的” 最后半截话说的有些暧昧,不知道她到底是在说雕工还是人 许敬南恍惚了片刻才开口 “大概多久?背受伤休息了几天,厂里堆了活儿,我还得忙一阵子。” 陈慈想起他前段时间收费和电影放映的事,突然一下有些敬佩这男人,就算肩膀豁那么大一条口子,也能带伤去找那么多杂活干 无论从心智还是身体,都充满着蓬勃的生命力和韧性,这股劲儿和他本身一样吸引人 “你需要多久?” 她问他 许敬南大致估了一下 “一个周吧” 陈慈想了想 “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想来葛立薇这么长时间都等了,也不会差这一个周 将手机放进包里的时候,触碰到一串硬物,陈慈有些疑惑,用手认真摸了摸,才想起今天还有正事没干 手上的烟还没有烧完 许敬南就看着对面的女人跟摆手告别,转身离开了天台 他盯着
陈慈的背影,经过这段时间不算密切的接触,他对女人的感觉就像是此刻天际的云彩 好看、飘忽,又充满不真实感 陈慈靠双脚走到老宅的时候已经将近五点 傍晚的红霞似聚非聚,懒散的团成一片,让她想起自己画画时才抹开的赤色颜料 想来明天应该也是一个好天气 老旧木门上的大锁锈迹斑驳,落满的灰尘,快要覆盖它本来的颜色 她伸手触碰,随意抖抖灰,将钥匙插进去顺势一扭推开门 年久失修的木门不断发出‘嘎吱’的响声,就像一位弯腰驼背的垂暮老人在接连不断的喘息叹气 连同这喘息一起,漫天的飞灰腾空而起,扑得陈慈满脸都是 屋里蔓延着一股浓烈的霉味,是长久没有人迹的地方才有的味道 不是回南天,地上却满是潮湿的痕迹,严重的地方甚至还有少量的积水 她将里外的门窗都敞开,方便散去潮味 陈慈找了一阵,没发现任何清洁工具,几乎是毫不思考的,就转身出门往旁边去 院里没有人,门半开着 许敬南还在木厂,陈慈估摸着应该是两个老人独自在家 出于礼貌也没有贸然进入,伸手在门上重重扣了两声 “有人吗!?” 许小寒正在浴室给她奶奶洗头,听见动静后沾着满手的泡泡就出来了 视线交汇,两人都明显一愣